眼下他还能留有一点余力,足够用于他自身后撤的,但要是带上昏迷的黄兴,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扇子没多大犹豫,猛地挥袖,一条金色的绳索自袖口处掠出,一把捆住黄兴后,他用完最后的一点力气,猛地旋身一甩,扇子借助绳索甩动后带来的那点惯性,将这位平凡的年轻人抛离了战场。
读那么多年的书,只不过,为了当一次英雄。
扇子没有来由地想起来了这句话,他好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有点恍惚,有点儿彷徨,又有点儿感慨,紧跟着他忽然就在瑟瑟的秋风当中大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开怀,很舒畅,像是一扫沉积了一生的阴郁,最后他昂然挺胸,独面那朵扑面而来,盛放出死亡的玫瑰。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静止了,李二咆哮着狂奔,死命地冲向那位大笑的书生,尽管他的步伐很快,快得要赶上远去的秋风,但对于死亡而言,还是异常的迟缓,他始终快不过时间。
李二瞪大欲要凸出来的双眼,满脸惊悸地望着那朵火红玫瑰,眼眶忽然泛起了温热的潮意,不知为何,他突然就很想哭,很想躲在某个角落里,朝着天空大哭,抱着膝盖大哭,哭得鼻涕乱流,哭得肝肠俱裂,哭成让人心都要碎掉的样子。
他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这种感觉,这种眼睁睁地看着某个重要的人或某样重要的事物在冷风中消逝的感觉。
曾经他试过用赌上了性命的代价,强行逆转所谓的狗屁宿命,硬是从死神手里,把他心爱的女孩抢了回来。
现在他的一位刚认识没多久的伙伴又要给那个叫死神的王八蛋给拐走了,他却施展不出那股可以透着禁忌的力量来。
那股禁忌的力量像是被锁死了那样,封锁在那片金色海洋的最底部,仍由李二怎么砸,怎么唤都唤不醒。
所以他很难过,难过得想要代替扇子的位置,独面那朵该死的破花,他要把那朵破花撕碎,然后跑过去把那个装帅装冷漠的男人打醒。
什么嗔,什么神将,什么恨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他只想大声地告诉那个喜欢耍帅的男人,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一位肯为你去死的的弟弟。
“你知道么,你那位弟弟为了救你,几乎就要把牙都给咬碎了,把脸皮子都给拉垮了,你知不知道,他犟起来的样子有多丑,你又知不知道,他有多牛逼?”
“你肯定不知道!”
“你他妈的怎么可能知道!”
“你就是一个自私得要死的混蛋!”
“你心里从来就只有自己,你还要装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让人觉得有多恶心么?!”
“你在乎别人吗?”
“你一直都在逃。”
“你是不是以为逃到了地狱,就不会有人来找你了么?”
李二像要撕烂嗓子般怒吼,吼着吼着,他突然就哭了起来,他一边大哭,一边大叫,像个疯子似地狂奔,迅猛冲刺的步伐越发疾速,远远望去,他就像是一支在平地里飞射的弩箭。
“嗷!”
残云里传来一声清啸,土黄色的飞龙穿破云层,俯冲而下,它振开遮天般的巨翼,张开双爪一把抱住了扇子后,以如闪电般的急速飞过,片刻间逃离这座黯淡的青色大阵。
随着最后一人的离开,大阵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彻底崩溃开来,涣散的青光里头,一只古老的青龙铜表“玎珰”地坠地,落在一个不大的泥水坑里。
疯狗一样的李二撒腿狂奔,泛起青光的眸子里,如妖莲般的火光闪烁跃起。
远处脚踏虚空的男人神情忽然有点儿恍惚,那个疯狗似的少年高喊的疯话像是一颗颗连珠弹,不断地轰击在他刻意掩藏起来的那道心理防线上,那道被他刻意压制住的声音,将死未死地跟着在他心中咆哮。
他强压下那道声音,神情重回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