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启崖啧的咂舌,望向周余的眼神,越发古怪,也越发透着一股子看不起:“人家都说知恩图报,陈家对你这也算知遇之恩了吧?你这算不算恩将仇报?”
他说恩将仇报是有些言重了的,可偏偏周余他不敢反驳。
这话真的不对吗?说重自然是重了,他也没把陈家怎么着,更没有损了陈家利益来肥自己,陈家帮衬他是不假,可白花花的银子放在那儿,难道叫他有银子不赚?他是做生意的人,又不是一味的依靠着陈家过活的,倘或这六七百两银子,陈家给他补上,他跟谁做生意就都是做了。
但陈昱卿当初给的银子,就是二两银子一斤生茶,就是对他们家,也没有半点儿让步的,往年也都是这样,所以从去年起,他才偷偷地和孙昶做生意,横竖陈家人也不晓得他们家每年采下来多少斤生茶,又或是这一年打算自己留下多少做茶饼来卖。
去年没和陈昱卿谈成生意,他说的就是不打算对外卖生茶,茶叶成色都不错,倒不如自己制了茶饼对外去卖,价格还要好一些,可实际上,手上的生茶是都卖给了孙昶的。
今年也一样——先前几个月,孙昶和陈家僵持不下,到后来谁也不敢再卖生茶给孙家,就怕来年在湖州地界上吃不开,他算是好的,找的时机不错,在他们闹的最僵之前,已经把这一年的头春新茶,全都卖给了孙昶,自己真的就只留下了那二百来斤。
不过周余一开始如意算盘打得好,这一项就多赚了近七百两银子,等到后半年采了别的茶下来,生意就不必再和孙家人做了,人不能胃口太大,总不能一点儿生茶都不给陈家留,那就容易叫陈家拿住了他。
既有了那七百两银子,这一年到头,也就差不多了,他是贪心,但总归不至于到了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的地步。
这一切都按着周余的设想在进行着,陈昱卿当日也没发觉他手上的生茶都卖给了孙昶,他本暗暗松了口气,陈昱卿却死在了孙昶手上。
那会儿周余还在想,这人命官司打起来,恐怕就是个没完没了,本来他担心过,孙昶要是说出来从他手上收了茶,可要怎么办呢?但后来转念一下,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孙昶也没道理单提起他。
而周余眼看着几个月过去,陈正廷都没有找上门来寻他麻烦,他便知道,这事儿算是彻底过去了,陈家和孙家甭管到最后闹成什么样,他银子是赚到手了,也不用担心被陈正廷给拿住了。
本觉高枕无忧的周余,又何曾料到,会变故突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