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正烈,透过窗棂将整个房间原本清浅的黄晕出一层淡淡光泽。桌榻柜架皆是那般浅黄,像是榉木;纱幔是极淡的苍青色,附在浅黄木质纹理上像秋天最后的苔。
这客房便如纪平给人的感觉,或者整个纪氏给人的感觉?合宜而妥帖而一丝不错。
“怎么都在外面站着?”便听门外一道和婉女声响起来,正是顾淳月。
这边厢阮雪音已经上完药,竞庭歌将衣袖放下,两人双双站起,恰迎上立在外间的顾淳月。
“方便进来吗?”
竞庭歌扬声:“殿下请进。”
顾淳月一身蜜合色织锦缎裙,上面疏疏绣了些芍药纹样,阮雪音一直觉得,她与顾星朗应该是分别承袭了定宗陛下与定惠皇后的样貌——
他们姐弟,不算太相似。
“竞先生觉得好些了么?”淳月但问,面露关切。
“只是一些皮外伤,连续抹几日药膏也便无碍了。”竞庭歌微笑,“纪公子伤势如何?若非为救我,也不会出这种事。”
“右小腿前侧骨折,大夫已经处理过了,然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养些时日。”
阮雪音点头,“纪公子年轻,素日又身强体健,恢复起来该当顺利。但总归,”她看向顾淳月,“抱歉了。”
此一声抱歉自然是站在竞庭歌的角度向相国府致歉,淳月一笑,“年轻人在一处,赛个马比个武皆乃常事,受伤也在所难免。只是,”她停顿,看向竞庭歌,“祁国女子大都不擅武艺骑射,此前他们也从未与女子过过招。竞先生当真巾帼不让须眉。”
从未与女子过过招而第一次便摔断了腿,阮雪音不确定此话是否弦外有音,终归竞庭歌浑不在意:
“我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竞庭歌莞尔,人畜无害,“在苍梧学了骑马,便总想与人较量一二,奈何我人在宫里,不能时时往军营就为了找人赛马。很莫名其妙,也不合规矩。”
阮雪音未动声色,心道就凭你如今这张狂模样,谁信你在苍梧会顾忌规矩?便听她继续道:
“好容易来了霁都,又进了骐骥院,还碰上了沈大人,机会难得,是庭歌莽撞了。”
顾淳月也莞尔,“再高明的骑手也有坠马之时,更何况先生初来乍到,对骐骥院的马不甚熟悉。好在纪齐出手及时,真要伤了先生,我大祁难向蔚君陛下交代。”
竞庭歌回以一笑,不置可否。便见淳月又转脸向阮雪音,“午时将过,珮夫人匆忙出宫过来,尚未用膳吧?我也还没吃,让人准备了些简单膳食,不如一起?”
按今日相国府中人员构成,若要同席而列,淳月长公主自是位次最高,居主位;自己次之,然后是相国夫人,然后是竞庭歌。
纪齐受伤卧床,该当不会出现;方才自己入相国府,门外迎接的是顾淳月与相国夫人,那么纪桓和纪平应该都不在。
——饶是如此,她仍觉头疼,不想应付此类场面,尤其昨晚刚在呼蓝湖畔应付完一局。
便在她想好了措辞打算拒绝时,竞庭歌抢先开了口:
“长公主殿下同家人用膳,师姐与我不方便搅扰吧?”
“本殿婆母在房中照料纪齐,不会列席。相国与纪平皆有公务在身,此刻亦不在府中。就咱们三个,先生不必介怀。”
不是介怀。是失望。竞庭歌不着痕迹撇嘴,而阮雪音却被这一番对答闹得骑虎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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