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茶楼里的茶倒不错。”她依言举杯,小口慢啜酒,却开始说茶,“蜜果香气浓重,入口甜醇,茶汤亦澄透。”
“那是陈年的白南古树茶,你听过吧?全青川就那一棵,哪日死了,世间便再无此茶。一堆白国茶商苦心栽种幼苗,无一成功,这茶啊,喝一回少一回。”
阮雪音来不及计较这般珍稀的茶品如何叫他买了来。“如此贵茶,自然不是到店者皆可享用。”
“专程为你沏的啊。”他笑得瑰丽,月光纱幔间真正近妖,“我亲手沏的。”
他果然一早就在。阮雪音倒吸凉气。
“放心。我真没听到,一句也没有。但令狐邈我认识。”
兜兜转转找了城外这间人稀之所,还是撞上个最不该撞上的。
“他们都知道你是谁么?”所有这些他认识的人,王孙公子,各国谋者。
“大多不知。你兄长或有猜测。够交情的只那小子一个。所以白国境内,我会护你周全。”
护周全也是一种窥探。她蓦然想。但这笔账,双方都有赚有赔,不算不值当。
“我从韵水来。两日后去曲京。最后还会返回韵水。”
上官宴微讶,“就这么告诉我了?”
“你不是要护我周全?这人情我领了。”总归是他给顾星朗的人情,且事以至此,不领亦是无用。
月光清亮,叫纱幔一隔反变得氤氲。阮雪音越过那些氤氲去看天下星,已近子时,四下皆寂。
她起身,略觉醺然,好在不晕。
“明日还要见洛王府的人么?”上官宴仰头笑看她。
“我等令狐邈。他那边落定,我就往曲京。”
“不用见正主?”
自然指洛王。“听说令狐邈很说得上话。”阮雪音道,“如无必要,不想抛头露面。”
上官宴笑笑,再看她颊边痣与残缺裙裾,“给你备了些衣裙,回房间看看喜不喜欢。还有一顶纱笠,我觉得挺好看,你不想叫人看到你的脸,直接挡上比点痣强。”
他站起来,
“走,送你回房间。”
莫说此人孟浪登峰造极。现下还喝了这么些酒。从晚饭到此刻已经两壶下肚。
阮雪音退两步,“多谢。不必。我自己回。”
“你知道在哪里么?”上官宴粲笑。
阮雪音一怔。没有侍女么?她四下看。
纱幔重重,满庭繁花,却是一个人也无。
还有暗卫。她转念想。量他不敢如何。且已经来了,不怕多这段路。
遂不说什么,两人并行于曲折回廊层叠轻纱间。深夜至,风愈大,直刮得纱幔翻飞灯烛明灭。
眼看快出回廊时灯火忽熄。
阮雪音心下一跳,不敢停,疾走两步发现对方没跟上。
她回头,却见他若无其事正走过来,分明若无其事,总觉得哪里不对。
穿中庭,周遭再亮时她不动声色瞧,才发现他额上冷汗涔涔。
方才忽然黑,吓的?
虽然不厚道。她暗忖。但实在好笑啊。这么个耀武扬威八尺男儿。
她忍着没笑,正色道:
“我师妹也怕黑。小时候吓的。你呢?”
上官宴一震。
其实只一顿,且极微,若非故意留心根本察觉不出。
但许是此人平时过分“风姿绰约”?
这微顿便有了些“虎躯一震”之意。
确实好笑。阮雪音忍不住抿嘴。
好在并行,谁也没看谁的脸。
“谁说我怕黑?”只听他道,语中莫名带了憨,又转话头,“竞庭歌怕黑?挺可爱嘛。”
妙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