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身侧高树上一靠,又去看漫天璨然凤灯,
“将选择摆在你面前,让你先选。回祁国继续做后宫夫人,还是留在自己的国家做前无古人的女君,你选完了,我自会收拾。但我承认,你留在白国为君,有助于解祁国后宫困局。”
段惜润绷着心气,不甘如潮水涨落,
“若我胸无大志,就想回祁宫剪花伴君上呢?”
“那就回。”阮雪音懒懒答,持续盯着坠落的凤灯,再不看她。
段惜润忽也觉疲惫,浑身气力散开,一侧身靠上另一棵高树。
两人就这么无言望了天幕许久。
“我都可以坐上君位,长久留在自己的国家,与母亲族人相伴了,又怎会傻到回去争一个对我无心亦无情的男人。姐姐,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每个人想法太不一样,蜜糖砒霜,不是讲道理劝就能互换的。”阮雪音声量变得轻,
“我刚才,突然在想我师妹。惜润你现在能选的东西,她可能要拼尽一辈子去争,都应该站不到你的位置。但那是她的蜜糖,她为了那颗糖不断在放弃其他美好的一切。世界于她是砒霜,那至高处是唯一蜜糖。”
再半晌静默。段惜润嗤一声笑出来,
“人真奇怪。对自己有的总不满意,怎么看都是旁人更值得羡慕。姐姐,我就很羡慕你。”
阮雪音出神半刻,想不出自己羡慕谁,又觉得谁都比自己更值得被羡慕。
“翡翠胁翼而来萃兮,鸾凤翔而北南。”她转了话头,“凤凰自北南飞归林,惜润,不就是说的你么。”
这句也是《长门赋》里的。段惜润很熟悉。
“我回却非殿了。母后还在等。”
城内呼声便在这一刻铺天盖地响起来。
段惜润刚走到宫墙边,阮雪音还靠在树荫下,巨大的百鸟朝凤筝越过漂浮如云朵的凤灯泛着青金色幽泽赫然入眼。
传世不知几百年的百鸟朝风筝,无筝能仿,无人认错,去岁只在祁宫呼蓝湖畔惊鸿一瞥。
此刻却出现在韵水城上空,不知悠游了几千里,至引凰台前缓缓落下,百鸟与凤翼皆歇,四下明暖光晕照亮了段惜润的脸。
宫墙周围值守的兵士看着这一幕。
城内开窗追望的百姓看着这一幕。
段惜润低头去瞧身前巨筝,一再恍惚,身手去抚,确定不是做梦。
皇宫内外无数双眼睛盯过来,或远或近,有些能看清她的脸,有些只看见她的粉金宫裙。
段惜润回头看阮雪音。
阮雪音呆在阴翳中,半晌道:
“不是我。”
万千凤筝神灯都不及这一只。百鸟朝凤筝是最堪为神谕的那盏灯。此理阮雪音自然明白,但彼时哪怕唤粉羽流金鸟回祁宫找顾星朗帮忙安排,也是来不及的。
只有一种解释,他提前安排了。
傍晚生变距此刻不过三个时辰。而巨筝出现的时间和落处未免太过精准。
还有一种解释,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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