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二傍晚,便在最欢楼那两名男子议论前不久,苍梧御徖殿发声:可以谈。
距离肃王慕容嶙发函不过两个时辰,回应之快堪称神速。据说含章殿急召臣工议,蔚臣们大多持反对意见,但蔚君一意孤行。
入亥时,银白凸月挂在数九寒天,四下皆寂,一辆鸦青马车沿半封冻的河岸缓行,最后停在锁宁城郊一片高墙外。
“公子请随我来。”
那一身品红光缎的男子微挑眉,一手一坛酒跟进去,面上不虞,总算入得厅堂见到另一名玄衣男子,将两坛酒往桌上
一放,
“你这儿都什么人?我这一手一坛酒的也不知道帮忙拿。”上官宴甩胳膊蹙眉。
“都是些武夫,没正经伺候过人。”慕容嶙坐下,看着对方表情意味难明,“非常时候,你倒一定问了地方要来。”
“好酒不等人。”上官宴长声,一笑,提了提其中一尊鹤纹灰坛,“十五年的太清红云,刚从梅树下挖出来,如此新鲜,恰逢你又在,必得拿过来同尝同饮了。”
“够意思。”慕容嶙也笑,茶棕色瞳仁在暗夜中真如虎眼。
两人各取一坛,启封对饮,品一番滋味又说闲话,四下无声,凸月更高,冬夜寒气逼上来,酒坛子见了底。
“走了。”上官宴起身,人有些晃。
“非常时候,不送。”慕容嶙回,许是酒意致,不知今日第几次言这句“非常时候”。
“明白。”上官宴笑,转身出厅门,刚走下一步台阶,整个人突然栽了下去。
多年历练醒与醉,只要他想佯昏装睡,还没人有本事拆得穿。上官宴四仰八叉在台阶上,迷糊间听得慕容嶙唤人,须臾又有两名大块头过来,手脚并用将他架起来拖着走。
便不能轻些么?!方才一栽为求逼真已是痛得险些咬了舌头,此时胳膊被这俩彪汉狠拽了,他半分不敢使力,生受着,更觉苦不堪言。
待会儿可能还要带姑娘。他心下吁叹,怎么就过不去蓬溪山的坎儿!
凸月在天,许是明日要雨,那残缺玉盘竟渐绕氤氲,不甚明朗起来。该过了子时,河岸边高墙内园子更显清寂,上官宴躺在昏暗暗房间硬邦邦床上听狗吠二三。
差不多了。酒意也散去大半。他动一动手腕,又抻胳膊蹬腿,自觉状态不错,就着一点豆灯起身出门。
廊下尽黑,零星一点月光完全不够壮他的胆。好在园子小,结构简单,他狡兔百窟见识过的院宅数以千计,进来时稍加观望也便了然。
阮雪音说竞庭歌怕黑,长夜不灭灯,如果慕容嶙还没卑劣到用黑暗恐吓小姑娘,那么不难找。
只要她在。
那昏昏亮着的地方是西北把角处一个小间,位置在整座园中算隐蔽,适合关人,唯一不妥是无人值守。
关人质的地方怎会无人值守。月光照不亮地面,黑漆漆走了好半晌上官宴早已经后背尽湿心跳过速。
有诈也试一把,反正丢不了性命,顶多是折损多年交情。
他扶着墙至门边拿出一把银灿灿钥匙,插入锁孔开始转。
房间极小,也只豆灯一点,他闪身入内又关门,榻上烟紫色的美人正半倚床头阖着眼。
“走。”上官宴轻声。
竞庭歌初时没反应,半瞬后睁眼看见了一身品红扎眼之极又满头大汗狼狈之至的桃花眼男子。
她看了他又半瞬,翻身而起快步到门前,见对方没跟上,回身轻问:
“不是从门走?”
上官宴愣在原地,经此提醒方仰头望梁顶评估,“只能从门走。”
“那还等什么?”
“你,”上官宴一噎,“就这么跟我走了?我是谁你知道么?”
“废话连篇。要救便救不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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