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去。”上官朔答得果断,有些过分果断,“我早就明白对殿下和大人说过。彼时南军已经倒戈,北军四校的兵符被她用计收了,苍梧城内大局已定,何必再引动战事,白白流血牺牲,伤及无辜百姓。”
“禁军内部生变之时,大人与我同肃王殿下在一处,便是那时候,大人也未作此虑。殿下羽翼遍及蔚国,苍梧城内失了控制,其他城郡兵力仍在掌握,虽不及禁军战力,贵在人数众多,当真要打,不是无胜算。”陆现亦将声量压至最低,喑哑而切切,“但相国你于次日突然站出来支持当今君上,称先君陛下也属意睦王,朝中一半臣工依附,真正的大局已定,是在这一日。”
他依旧维持着声量,语气却加得重了,
“而前一晚亥时,不止一个人看到,竞庭歌进了相国府大门。”
“她确实用流血牺牲不值、苍梧百姓何辜和青川大局蔚国宏图说服了我。”上官朔答,依旧果断而迅速,“谁为君都好,只要治国有方,能安民生,能图大业。”他一顿,“当今君上有这个能力。而在图大业一事上,竞庭歌自有其你我都没有的优势,两相权衡,自然作长远计。”
含章殿中只他二人,十二月的冷风自殿外呼啸而入,很快将严冬寒意刺进骨髓。
“牝鸡司晨,终致祸患。”半晌,陆现开口,满腔萧索尽是长叹,“只盼相国大人今日决断,来日勿要自砸腿脚,追悔莫及。”
“中宫就要有主了。”上官朔道,“妇人的问题,自有妇人解决。你们担心她常伴君侧徒增风险,中宫也会忌惮其常居静水坞分走君心,更何况我们这位中宫皇后,来自崟国。内廷之争,自会起到防范作用;我们身在外廷,心中有数,必要时出面制衡便可。但竞庭歌对蔚国霸业百利无害,此一项,还请陆大人时时观省,烂熟于心。”
“今日这封信自然是捏造。”陆现沉吟半晌,再次开口,“但她必定一心效忠蔚国,绝无二念,此一项,相国大人又确定么?诚如您方才所言,即将入主中宫这位,是另一位崟国公主。”
“万无一失。”上官朔答,“且她们二位是敌是友,各自立场为何又是否坚定,到时候宫中照面,自见分晓。而妇人之矫情善妒,此一时彼一时,往后如何,咱们一步步看着便好。皇后入主中宫,无论如何,对静水坞那位都是牵制。后者之于前者,也是一样。”
含章殿外十余里处,竞庭歌随慕容峋走在回御徖殿的路上,双耳奇烫。
自然是有人正骂她。她想。这群鼠辈。
“你今日——”
“不要同我说话。肺已经气炸了。”她道。
“肺炸了又不是嘴炸了,为何不能说话?”
“讲话难道不需要肺气?”她挑眉,扬声叫嚣。
身后一众宫人皆唬得一跳,虽知竞先生在御前向来无状,到底没怎么近距离感受过。霍启蹙眉,回身吩咐众人放慢脚步跟得远些,自己也逐渐慢下来拉出距离。
“也不是第一次了,有什么可气的。”慕容峋语意沉沉,人倒还平静。
“不是第一次才可气。一而再再而三,这帮轻重不明、是非不分的蠢才,我早该下狠手治他们。”
“你方才不已经治了他们?临危不乱,现场拿证据,步步为营刀刀见血,陆现半点便宜没占到,理都在你这里,满朝文武还听了你一顿家国天下的训斥。”他神情复杂,望向明红宫墙之上那些金灿灿琉璃瓦,“如此口才气势,说得这些读了几十年圣贤书的国之脊梁哑口无言,还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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