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细芜低声。
“又来了。叫夫人。”上官妧也低声。
这点同蘅儿倒像。纪晚苓主仆对视一眼。
“蘅儿姑娘且放心先去,本宫必陪着你家小姐好好回来用膳。”
再无不妥,蘅儿自去了。一明翠一绛紫并行于暗夜中,单看颜彩搭配,也有些别扭。
“我一直觉得,今番局面,是因着姐姐没出手。”四下安静,上官妧音色更显甜糯分明。
纪晚苓不言。
“姐姐还不出手平乱么?”
“瑾夫人在说什么。”
“定宗陛下一朝的少年旧事,我原本同天下人一样,只知大概,不明真伪。来了祁宫,近距离观摩,又在这藏不住事的人世间稍微竖了竖耳朵,也便知道了七七八八。”
她低下声量,
“姐姐,往事已矣,现下只有你能挽局。我和惜润都不行。”
“蘅儿此刻回去筹备,今晚膳食定当丰富。瑾夫人却是急性子,饭桌上可以慢慢讲的话,偏要此刻展在空气中让其发酵。”纪晚苓终淡声回,
“实在叫人忐忑。不知妹妹是诚心相交,还是另有所图。”
上官妧微怔,再笑,“姐姐说得是。在这宫里呆久了,又少与人往来,渐渐连闲聊天都不会了,张口就想言正事。”她展眸望宫阙,灯火初明,
“姐姐,你呆烦了么?原来长困于一方天地这般难熬,一想到还有漫漫几十年要熬,有时候觉得,能明日就殒命也算幸事。”
比前面几段更难接。纪晚苓再次蹙眉,
“每个人一生,其实都困于一方天地。能仗剑天涯的本就少。女子就更少。我不觉得困于这里,和困于别处,有太大区别。”
“那是因为,姐姐同这里熟悉,有感情,姐姐的父母亲故,也都距此不远。”
“瑾夫人这是犯了乡愁。”
上官妧微一笑,“是吧。去年禁足那会儿就开始犯了,再没停过。”
“听说君上允诺你们,今年可回母国省亲,妹妹很快便能与双亲团聚。”
“团聚。”上官妧轻笑,“回去了,还要回来,下次再见,不知何时。寥寥几面,徒增伤感而已。真有机会出宫,”她眸色微亮,
“便该于荒僻处跳车上马,一人一骑,不就仗剑天涯了?”
披霜殿大门近在咫尺。纪晚苓滞了滞,不咸不淡接:
“我倒忘了,瑾夫人是蔚人,骑术超群。”
宫人们已经迎候在前庭。芦苇丛丛,灯火水波映宫阙。两人入正殿,至偏厅,相对而坐。满桌碗碟,红绿黄白,与昨夜碧色已是两重天。
“听闻昨夜君上在姐姐这里用的晚膳。”上官妧浣手毕,举箸,颇随意,“我还以为,姐姐总要出手了。”
纪晚苓默一瞬,抬眼示意蘅儿退下。细芜见状,未等自家主子开口,也恭谨退出去。
“我出了。”
上官妧以为是自己没听明白,“姐姐说什么?”
“出手了。”
但顾星朗还是回了挽澜殿。
上官妧呛起来。纪晚苓继续道:
“应下瑾夫人晚膳之请,在这非常时期允你入披霜殿,便是想言明:你太瞧得起我了。你们做不到的事,我也做不到。你我目标确实相似,但所为缘故,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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