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有些僵,却步步沉实,踩在碎石上与落雪咬合,声远而透。
“见过三位君上。”
近至恰到好处的君臣距离,他止步拜,声微哑而闻苍凉,旋即抬首同时向慕容峋和顾星朗,
“臣来领罪。但凭二位君上处置。”
慕容峋难于应对,飘忽着视线对上竞庭歌火光跳跃的眼。“顾兄,”
他想说罪在上官一族,如何处置但凭对方决断。
说不出来。胸口像被巨石压了。自他记事起上官朔便如像山般巍峨而长久地立在这个国家的庙堂之上,任何时候任何景况,只要此人在,含章殿内撑天的石柱便是稳固的。
他到今日此时才明白何为股肱,国之脊梁。
两朝了。
竟然依旧压在这个自少年时便清瘦的男人身上。从少年压到了五旬。
今日此人要为此国交出性命了。
他忽觉不能。“昔年祁定宗崩逝,个中内情朕确实不知。”
竞庭歌太知道慕容峋其人讲话逻辑。她脸色骤变。
果听他继续对顾星朗道:
“但上官大人一生所行无不为家国计,甚至将女儿自幼送入霁都埋下长线布局,其中割舍不足为外人道,究其根源不过是替蔚国一统青川之霸业筹谋。”
“君上!”竞庭歌急声。
慕容峋不看她,一口气将话说完:
“祁君,上官相国的命,恕朕不能交给你。”
很多年来顾星朗与青川所有人一样,认为慕容嶙比慕容峋更有资格坐君位。
今日他依然这么觉得。尤其在听完这番陈辞之后。
但他改了对此二人孰高孰低的判断。
作为人,慕容峋要比慕容嶙好太多。
这世上更需要这样的人。可惜这样的人,不适合为君。
他张口要说身为祁君和人子该说的话该下的决断。
“君上糊涂!”
却被绀色老者生截了,
“老臣筹谋数年送女儿入祁宫为细作,甚至在封亭关之战当年如愿取了祁定宗性命,如今事情败露,祁君陛下要取老臣性命替父报仇,天经地义!君上既知臣一生所行为家国计,便不该在这时候为保臣一人一族性命置万千将士乃至蔚国百姓之安危于不顾,让臣背负祸国殃民的千古大罪!”
他重新敛首,只向顾星朗,
“上官家全族性命,今日便交给陛下了。阿妧。”
上官妧震了震。她身上的玄紫色斗篷还是去岁呼蓝湖家宴上那件。
他们这群人,衣衫常新,唯斗篷经年不换,仿佛注定无常的一生里唯一坚持的寻常。
当时总道是寻常。
她应声上前,站到上官朔身边。
“封亭关。”顾星朗轻启口,象牙白斗篷与雪色相融,“朕要上官相国一句实话。”
上官朔无半分犹豫:“确为合谋。”他抬头扫过面前每个人的脸,最后将视线落在竞庭歌脸上。
不是。
是几寸之距的慕容嶙脸上。
“老夫与肃王布局苍梧设计乐昌公主,崟君阮佋送来太子阮佶,此后的戏,都是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