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日,每日未时过半,阮雪音都准时入挽澜殿。按她要求,未免引起不必要猜测,对外说法是侍疾。既然是侍疾,便不可能一个时辰不到就离开,所以每次都呆至酉时,在挽澜殿用过晚膳才走。
即便如此,宫中仍是议论纷纷。
其一,珮夫人向来不得宠,为何此次会连续五日到挽澜殿侍疾;
其二,未时去酉时走,虽也没什么不妥,但嫔妃侍疾向来是按天轮班,这么一个时间段,总觉得哪里不对;
其三,据说瑾夫人和珍夫人都主动请求侍疾,皆被拦下,连探视都不被允许。
折雪殿的人倒是也议论,只是画风略不同,一个个眉飞色舞,颇有些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意思。
顾星朗的气色相比前几日已好了许多。银针是无须再扎了,每日连喝药加上药,合起来不到半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两个人就坐在窗下棋桌边看书。当然是隔着棋盘各坐一边。
虽然涤砚也想不出他们还能有什么别的相处办法,但每每看到这幅画面,还是觉得非常诡异。
这日已至申时,顾星朗起身到枫木圆桌边饮一口茶,再坐下时问道:
“下棋吗?”
阮雪音放下手里的书:
“好。”
不到半柱香时间,棋盘上黑白子已初具阵势。
“这道病症,宫中太医不识,民间可有?”
阮雪音盯着盘上局势,并不答话。
“你不愿说的,我不会强问。但这件事我不可能不查。所以该知道的,我必须问你。”
阮雪音手执一枚白子摩挲,似在犹豫,半晌道:
“我原本以为,这病只有蓬溪山的人能致,也只有蓬溪山的人能治。”
“这是一种毒?”
“我宁可叫它作药。但如果能害人性命的药都算毒,那么也可以称作是毒。”
“你原本以为这毒只蓬溪山有。那么是惢姬大人制的。”
阮雪音看向他,心道不知他是真厉害还是运气好,蓬溪山的事情,他随便病一场便能挖一件出来,且还有人为他治病,也没怎么受罪。
“你不回答,那么嫌疑最大的还是你。毕竟除了你,没有找出第二位识得此症的。毒杀祁君,后果不用我说吧。”
“你这是激将?”
“我这是查案。”
阮雪音有些恼:“你这是恩将仇报。”
顾星朗却不恼:“我只能问你。你不回答,我只能逼你。很合理。”他低头看一眼棋盘,“该你了。”
阮雪音认真看回盘中局势,落下手中那颗白子。
顾星朗没看她走的棋,依然目光如星看着她。
“如果我不受恐吓呢?当今祁君会为查案杀了救命恩人?”
“如果救人的是你,下毒的也是你呢?”
“我图什么?”
“我不知道。人情?毕竟你要问我借东西。救命之恩是大恩。”
“问你借东西的人情,我已经攒够了。”
顾星朗微笑道:“东西在我这儿,够与不够,我说了算。所以,你要不要告诉我这毒的事情?”
阮雪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两码事。”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它们算作一码事。”
阮雪音静静凝了他片刻道:“你比我以为的要坏。”
她极少与人打交道,这种时候只能用“坏”来概括自己的恼意,或者说失望。却不知一个女子说一个男子“坏”,有时候也可以理解为撒娇,而且是严重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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