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琴音也是噶然而止。
韵景带着些微疑虑和担忧看向赵洞庭,轻声问道:“皇上您这是……要和元朝开战?”
赵洞庭道:“不瞒你,其实以前我的决心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坚定。也是在刚刚,我才忽然想明白,这件事并非是我就能够做主的。当年元军铁骑南下,杀了我们大宋多少军民百姓,以前我们大宋禁军和元军厮杀不断,将元军驱逐出大宋边疆,让我赢得天下归心。百姓们敬我、服我,不仅仅是因我让他们能够吃饱饭,更是因为我为大宋洗刷了耻辱,为他们报了血海深仇,而现在,大宋强盛起来了,我就不再对元朝用兵了,你说百姓们会如何想?”
韵景疑惑道:“皇上您现在不是仍在对元朝用兵么?”
赵洞庭苦笑,“那只是想威慑威慑元朝而已,我……其实没真正想就要这般和他们正式开战。”
韵景低头沉吟,过半晌抬头,“那皇上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也可以这么说吧……”
赵洞庭轻叹,“我也是刚刚才想明白,现在全国军民都在看着我,都在等着我为大宋那些年逝去的性命报仇雪恨啊……”
他到底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以前抗元,是因为他想要大宋成为乐土。直到现在才明白,真正让得将士们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让将士们在沙场上奋不顾身的,并不是因为他赵洞庭有多么英明,多么能征善战,而是因为他们的心中都有团火,有团复仇的熊熊火焰。他,只是无意间将这团火给点燃了而已。
若是他不顾天下军民们对元朝的这股仇恨,那这团火,最后极可能会燃烧到自己的身上,导致大宋分崩离析。
这捆柴鑫,现在他已经添上去。再想抽回来,已是身不由己。
韵景却还是有其他疑虑,又道:“可你刚说元朝使臣是来交好的,你这般回绝他们,且将元臣都驱赶出去。若是图兰朵妹妹知道,她会如何想?”
赵洞庭又是叹息,“我会跟她解释明白的。”
元朝铁骑席卷大宋的那些年,让大宋百姓死了个七七八八,这股仇恨,不是他说不打,就能够消去的。
直过去许久,赵洞庭才离开韵景的房间。
出房门以后,他稍微犹豫,终是踏进图兰朵的房间。
图兰朵见他进屋,脸上霎时间便是露出如百花开的明媚笑容来,“今儿个怎的这么早便回了?”
赵洞庭走到她身边坐下。
图兰朵也很是自然地给赵洞庭捏起了肩膀。
赵洞庭叹息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兴许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什么,图兰朵柔软的双手缓缓顿住,“何事?”
赵洞庭便将李奕南到长沙,以及他对真金用意的猜想原原本本都说了出来。
图兰朵听完,站在赵洞庭的身后咬唇良久。
最终,她的眼中有两行清泪划过,哽咽道:“难道两国就不可能有交好的时候么?”
赵洞庭扭头看她,眼中有着些微歉疚,“这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仇恨,需得时间去消磨,而大宋的百姓,不会再等那么长的时间。”
图兰朵红着眼眶,“可要是大宋灭元,那元朝的百姓们难道就不会敌视大宋么?”
赵洞庭沉默不语。
图兰朵的这句话,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可以想象得到,等大宋禁军北破中都,覆灭元朝,元朝境内定然也会有许多人憎恨大宋。但这,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能做的,或许唯有以后用怀柔政策慢慢去安抚,去抚平这些仇恨。
再者,便是尽量不殃及到元朝境内的百姓们。
这可能消减元朝境内的军民对大宋的敌视。
但是,作为宋帝,他也许能够安抚敌国百姓,便如对待大理那般,却没法安抚大宋百姓们心中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