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能够逼迫庆帝放下手中屠刀的人,只有范闲。
“范闲不死,朕心不安。”皇帝陛下梳理白猫毛皮的手指头,忽然微微一僵,双眼缓缓闭上,对身旁的叶完说道。
叶完心头大寒,低头不语。
“你的流云散手练的如何了?”皇帝冷漠开口顺道。叶完心头微动,不解陛下为何忽然转了话题,开始考校自身的修为,略一沉忖,诚稳应道:“初入门径。”
“你父二十年前便将大劈棺练到极致,却无法再进一步。范闲虽然刻苦异于常人,但从你妹妹手里学了大劈棺后,很明显也没有办法再有进展。流云世叔一身绝艺,总不能就此失传,你既已入了门,朕心甚安。”
皇帝陛下依旧闭着眼睛,说道:“便是如此,你终究不是范闲的对手,rì后若遇着他,先退三步。”
叶完心头再震,虽然他确实不甘心被陛下点评为不及范闲,然而从先前陛下那句范闲不心,圣心不安的话中,叶完已经猜到了太多内容,能够让强大如神的陛下,也不惜以国事战事为代价诱杀的人物,只怕自己还真是比不上。
可随之而来,一股厉狠倔犟的情绪,在叶完的心中油然而生,这位庆军年轻一代最光辉夺目的名将面sè不变,心里却隐隐有些渴望将来能够与范闲正面一战。
夜sè渐渐侵蚀了暮sè,包围了重重皇宫,将太极殿前的君臣二人包融了进去。皇帝陛下缓缓睁开双眼,眸子里的光亮竟似要在一瞬间内将这座皇宫照耀清楚。
姚太监便在此时来到了陛下软榻的旁边,手里举着一个木盘,盘子里用黄绫垫底,上面是两封信一般的事物。
叶完微感惊诧,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里向陛下望了一眼。
“一封是朕修行的功法jīng义,一份是朕留给你的密旨。”皇帝陛下双眼平视前方,随意说道:“一年内,朕若死了,密旨可开,若朕未死,便将密旨烧了,至于那份功法jīng义,你若能有所进益,也算是朕给你们老叶家的一些补偿。”
叶完没有听懂补偿是什么意思,但他听懂了功法jīng义四个字,饶是饱经风霜,在草原上杀人不眨眼的狠厉将军,此刻也禁不住霍然动容,身体微微颤抖,不假思索地跪到了陛下的身前,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叶完没有虚情假义地推辞,因为他知道陛下将大宗师的体会写在这封信里面,对于自己而言,毫无疑问是无价的珍宝。陛下此举,自然是希望叶家在自己的手上,依然能够绝对地效忠皇室,这种信任,让叶完感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开始颤栗起来。
“朕前些rì子已经封你为承平的武道太傅,既是如此,你要多往漱芳宫走动走动。”皇帝陛下似乎根本不在意,先前他很随意地便将霸道功诀jīng义扔给了一位臣子,似乎他也不担心叶完对皇室的忠诚。
叶完今rì陛见所受的jīng神冲击实在太大了,面sè有些微微发白,然而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思维判断,从陛下的这句话中,他马上听明白了意思。如今皇室血脉凋零,大皇子未叛实叛,孤军远在东夷城与朝廷相抗衡,二皇子及太子早已惨死,范闲谋叛之后不知所踪,不知死活,眼下虽然宫中那位梅妃似乎即将临产,然而真正被朝廷诸臣隐隐视为皇储的,只有那位三皇子李承平。
陛下自从年初受伤之后,身体便一直未有大好,虽然康复的远较常人为快,然而总是容易显得疲惫,对于朝中的事情管的也比往年少了很多。好在胡大学士和潘龄大学士主持着门下中书,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三月之前,被软禁宫中长达半年的三皇子,忽然被陛下钦命于御书房听讲,这一个月里,三皇子更是开始奉旨代陛下查看奏章,等等风向,让整个南庆朝廷都猜到了陛下的心意。
皇帝陛下封叶完为武道太傅,今rì又暗授密旨,暗送功诀,又命其多与三皇子亲近,等等含义,不问而知。叶完震惊之余,大为感恩,匍匐于地,再次叩首。
“去吧,记住朕今天所说的话。”皇帝陛下望着越来越黑的宫殿檐角,双眼微眯,缓缓说道:“尤其是那一句,朕这几个儿子当中,就属安之最狠,他若真的活下来了,在他的面前,你一定要先退三步。”
叶完眉心微皱,忽然间不知从何处涌出了一丝怒气,这怒气不是因为陛下让自己见范闲便退三步,而是觉得范闲此人,实在是大逆不道,大为不忠,大为不孝,实非人臣人子,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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