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义与赵章并肩而行,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待到静室门口,赵章忍不住了。
“上卿,你真觉得庞有物敢诓骗你?”赵章盯着肥义的眼睛,他想从中看出点不寻常来,可是肥义太平静了,如同一池湖水一般平静。
“太子何来此问,不知刚才的圄中之行,太子有何感悟?”肥义倒是有些惊诧,第一次见圄中情况心思却依旧瞩目于‘庞有物案件’上,这太子倒是有些出乎寻常。
“刑徒不是人吗?”赵章问道。
“是人,却又不是人。”肥义好奇太子接下里的问话,便耐心回答道。
“居住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如同畜生一般被圈养,以后他们放出来不会对赵国产生怨恨吗?”赵章又问道。
“他们大多都活不下来。”肥义摇摇头,显然没明白太子到底要问什么,又想从中获得什么,即使太子才九岁,心机不深,肥义也要谨慎对待。
“为什么呀?”
“邯郸县衙大圄关的都是重刑刑徒,他们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他们都要服繁重的劳役,赎完罪才能死。”肥义叹了口气道。
“何谓重刑?”
“按照《国律》,邯郸县衙大圄中所关刑徒皆犯刺杀君主、妄动国本等大罪,不诛杀不足以平民愤,然而诛之又太过便宜这些刑徒,遂先需服役再行死刑。”肥义淡淡说道,他并非赵国司寇,不掌刑狱,却也并非全然不了解赵国国律。
宗室弟子为何选择邯郸县作为他们的镀金之所,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于邯郸县县衙大圄的特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邯郸县县衙内的刑徒,只要按时服刑,按时死亡就好了,只要完成这两点,镀金的县令便是有功之臣。
邯郸县的县丞、县尉、司马、司空都有严格的筛选手段,县令到来,只要不与这四个官职上的人员有较大的冲突,一般都会给王宫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所以说,庞有物犯了重罪?”赵章道。
“暂时没有,他被关在这里只是我向他发出的一个信号。”
“这样不太合乎礼仪吧?”
“呵呵呵……”
“上卿,太子,庞有物带到。”牛端道,刚才在大堂上他还有些迷糊,此刻却是明白,这庞有物倘若有罪,自己便是有功之臣,倘若无罪,那这一身伤就是梁犇命人打的,反正圄卒是我的,但是刑徒却是你在管。
“那就带进来吧!”肥义淡淡地看了牛端一眼,牛端的全部心思仿佛呈现在肥义面前,牛端大大咧咧一笑,又戛然而止,他出去对着外边高喝。
“将人带进来!”
“上卿,这是哪里?吾不是都已经交代过了吗?”庞有物经历了昨日的摧残,此刻显得有些奔溃,阎王好送,小鬼难缠,他可算是见着一回小鬼了,自己说自己是大官,那些圄卒打的更欢了,还说打的就是大官,真是宁烦阎王,莫惹小鬼。
“邯郸县县衙。”肥义缓慢道。
“邯郸县!”庞有物失声道,在史馆内,他也参与修筑国史,自然参与过《国律》的变革记录,此时一听邯郸县,抬头惊恐地看着肥义,“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大王的想法,我要见大王!”
“好了,牛端,别在这里看着了,出去吧!”肥义转过头看着依旧在门口的牛端,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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