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询问过宅子里的人,记下的口供笔录。
五城兵马司那边来的是李诚,他在里面挂着职,但一直是领着俸禄但等闲了不去衙门当差的。这会子一听消息,年都不过了,专程过来看许时思的笑话。
这会子他挨着四爷在连坐了,“这王八蛋够缺德的。这些女人里,有好几个都是以前有些交情的人家的女眷,如今遭难了,不说给照顾,他娘的怎么还糟践起人来了……”
有曾经称兄道弟的那人的妹妹闺女,这货咋不死了,死了才好呢。
这压根就不当人!
四爷没看那笔录,也不知道谁是谁家的。就问李诚说:“……你说谁对他这种玩意,下这样的毒是要做什么?”
只为了对付许时思,说实话,他真未必有那点毒药贵重。
李诚摇头:“我也纳闷着呢。”他朝屋里指了指,“据说,许家的人来找的时候,许时思正在吃饭喝酒听曲,酒菜都还在桌上摆着呢。桌上只一副碗筷,他吃饭没有叫人陪的习惯……可比较有意思的是,这酒菜里的任何东西,都叫太医看过了,就是普通的酒菜。我还专门叫许时思的小厮吃了喝了,你看那小子,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所以,这问题不是出在入口的东西上。”
说着,就带四爷往里面去,“不是吃的,那就是闻的?香炉里的熏香我叫人看了,就是风月场所常用的暖香……味儿浓,也遮异味,这玩意我不光是叫太医看了,还专门把老鸨子都给揪来一串,分开叫看了,真就是暖香,□□通的货色,没别的。要说跟别的味道儿冲了,或是跟什么吃的喝的犯冲,那那些老鸨子就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是这个道理。
所以,这毒是怎么下的?
四爷问说:“单独审了吗?那些女人单独给她吃什么喝什么了?”
李诚哼笑:“这小子在家还翻牌子呢。翻哪个女人哪个女人过来,他从不上哪些女人的屋里去。所以吃什么喝什么,都是他自己备好的,绝对不可能在别的地方吃。而且,这些女人……等闲连屋子都出不了。在院子里活动都是奢望,你说……这毒要是她们给下的,这是怎么下的呢?”
四爷就问:“他今儿都翻了哪几个女人……”
刚问了这话,周大人在外面也问了这话。
李诚抬起下巴朝外点了点,“走!听听去。”
两人靠着内室的门站着,能看见外面,也听的清楚。
此时,挤在一堆的女人中,出来了三个女人。从三人的姿态看,少了几分和风尘气,从行礼到规矩看,都是不错的。
李诚低声道:“是张家的少奶奶和夫人……”
张家是御史人家,男人砍了头,女人都发在了教坊。
“今儿许二爷翻的是几位的牌子?”周大人挨个看向三个女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这笔录上只一笔带过,我是问你们……你们都是怎么伺候许二爷的……要详详细细的过程……比如,他说了什么,对你们做了什么……越是详尽越好……”
李诚面色一变,没这么羞辱人的。他迈脚就要过去,四爷一把给摁住了。
他自己过去,叫了一声:“周大人……张家三郎跟我有些交情。别难为他的家眷。”
其中一个稍微丰满些的夫人快速的抬眼朝四爷看了一眼,然后低下头。
周大人看了一眼,挑眉摆手,让位给四爷:不这么问该怎么问。你能问出来你过来问。
何必问当事人?当事人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看周大人,“将这三位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着人不错眼的盯着。”
周大人愣了一下就点头,一摆手很快外面就进来两人将人给带出去了。
四爷就招手叫许时思的小厮,“你过来,跟我们好好说说,今儿你们二爷都怎么消遣了……记着,越详细越好……”
小厮抖抖索索的,“金四爷,小的在外头伺候……”
“你小子可是顺风耳……”四爷拍了拍他,“放心,你家二爷能不能醒来还不定呢,不知道你偷窥他的事。”
小厮越发的害怕了:“小的那不是窥视……是这地方太乱,小的怕出事……”
“怕出事就说。那毒会要命的,找到人找到毒药的来源他还有的救要不然,你家大爷会叫你给你二爷殉葬的。”
小厮噗通一声跪下,磕磕巴巴的说起来,从许时思怎么跟女人调笑,怎么叫女人伺候,一天弄了几回,都在哪里弄了,跟哪个女人弄了多长时间,动作都能复述出来。直说的一个个都听说书一样,都说的起火了,四爷才抓住重点,“你刚才说你家二爷要张家少夫人怎么……伺候的……”
“张家少夫人泼辣的很,我们家二爷一直没能近身……偏喜欢她的很,今儿招了她进来,说是今儿大过年的,叫她别找不自在……说要是再不听,叫把她扔出去给乞丐……张家少奶奶这回倒是乖觉了,还主动给我们家二爷斟了酒……我们家二爷要就着她的手喝,谁知道她一口喝到嘴里了,然后用嘴含着喂了我家二爷……”
李诚脸色立马变了,蹭的一下就跑出去,东厢房子,有三个婆子守着,屋子里也确实是三个女人,一个在榻上坐着,一个在桌前坐着。还有一个在炕上歪着。歪着的那个可不正是张家的少奶奶。
这会子,另外两个都站起来了,只她还那么歪着。
李诚叫那婆子:“过去看看……过去看看……”
这一过去,再摇都摇不醒了。
四爷跟过来,指了其中一个婆子,“把她身上查一查。”
那婆子细细查了一遍,然后摇头,身上并没带别的东西。
四爷皱眉,身上没带东西,那药她带在什么地方?
首饰都取下来看了,并没有暗格。
另一个婆子才道:“我倒是看见她吃了个什么东西……还当是蜜饯或是槟榔,也没抬往心里去……该不是吞进去了……”
周大人朝外喊了一声:“府尹大人,可带了仵作?”
带了!当然得带了。
仵作很有眼色,知道这位金四爷跟张家有些交情,便对张少奶奶尊重很多。指挥那婆子,“摁着后背……对对对!就是这里……拍……使劲的拍……”
三五下之后,拍出一团带着粘液的纸团子来。
仵作验了一遍,然后摇头,“这是包药的纸团子。要是随手揉了,现在许是能找到点残留。但现在肯定是不成了……她将药包正反换了个个,沾着药末的在外层,如今这是什么也验不出来了。”
李诚才不管有没有别人,直接冷哼了一声:“该!”他许时思就是该死!
四爷看京兆府尹:“这位张少夫人,还请府衙的婆子妥善的带回去安置再后衙……别叫出了差错,许家的二爷也中了此毒……明白的吧?”
明白!许家要试药,多一个人先试,就多一份保险。
李诚就心里叹气,这个女人也是可怜,这是金老四给她争取的一次活着的机会,可千万别那么就死了。
回过神来,还得审问呀。这宅子是不是有谁来过,这些女人都接触过谁?
能接触的,无外乎是后厨做饭送饭的婆子。来回帮着提水的小丫头,再没有别人。
可这做饭和送饭的婆子是许家的人。
那帮着提水的丫头,是这婆子的孙女。
能被从许家带出来,那必是十分信的过的人。四爷就叫许时思身边的小厮前来问话,这小厮倒是能把这祖孙说清楚,“那婆子原是我们二爷乳娘的亲妹妹,她闺女原是伺候我们二爷的。我们二爷许是在女色上有些那个……但却真没动身边人的心思,是说好的,要找户好人家给说出去。那时候我们家奶奶才上门……醋性大,趁着二爷不在家,打杀丫头,把那姑娘也给打了一顿,烧了三天三夜人没了……我们家二爷还打了我们奶奶……可这人死不能复生。又怕这婆子一家心里生了别的心肠,毕竟我家奶奶那性子有些直……就这么的,给带出来了。虽说在灶上,却都是自由身。因着二爷信得过,就将这边委托给她。她家儿子和媳妇还管着二爷的私产,若是二爷有个好歹,他家啥好处都没的……所以……她们不该又啥问题才是。”
这话也合情合理。
如此一来,还真就成了一桩无头案。
这婆子又一再表示,采买都是他小孙子每日里跑一趟,根本就不可能假借旁人之手:“我家现在不说富足,但这也是有田有粮有点积蓄的人家。我这孙女,不说有丫头伺候吧,但也能娇养的不干粗活。可我说人不能忘本。别人咋说我们家二爷的我也知道。但别管他对别人好坏,对我家那是恩重如山的。二爷这边要紧,那老婆子就带着孙女过来……自家的孩子再心疼,再舍不得干粗活。可只要主子需要,那这就是咱的本分。”
又里里外外的说着院子是怎么经营的,有多小心。竟是这么一听,里面一丝钻空子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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