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世界上相似的人真是多。”孟露直觉他没骗人。
季昌鸣没回应孟露的话,仿佛陷入了某种情绪里,低头凝视着酒杯里的倒影:“只是她离开太久了。”
“她……”
孟露觉得哪里有问题,果不其然听见季昌鸣回答说:“她几年前去世了。”
“对不起。”
季昌鸣摆了摆手,重新露出笑容:“没事的,我已经好久没聊过这些了。”
孟露脑子有些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季昌鸣的笑容明显是刻意为之,从聊起他姐姐开始,就像撕开了一层膜,他变得更加真实,流露出的情绪让他真实。
“你和你姐姐关系很好吧?”
孟露没有兄弟姐妹,没办法体会这种情绪,推己及人,她家养的老猫有年不小心吃到耗子药毒死了,她那时候结结实实难过了几个月。但又有很多时候,她并不觉得离开是多么伤心的事。
离开意味着朝向未知去,未知才有变数,这也是她母亲教她的。她以前从来不爱听母亲的话。
两年间,孟露从来没和母亲聊起陈家,她只是知道孟露有个男朋友,一起住,别的仿佛从不好奇,这次分手她也没和母亲说。
孟露恍惚中看见自己朝着一条看不清的路上走,用力眨眼,是喝了几杯酒眼花了,面前还是坐着季昌鸣。
他好像收拾好了情绪,又整理出刚见面时那个稳妥的形象,他提起另一个话题:“我姐姐还有个孩子,我平时太忙,担心教不好他。”
孟露自然不能揪着人家的伤心事不放,接过话茬:“那孩子多大了?”
“上高二,不听话得很,和他妈一个脾气,不能打不能骂的。”
“我大学的时候也给高中生当过家教,”孟露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青春期的孩子不能硬着来,千万别跟他们比拳头和头哪个硬。”
“上周老师还给我打电话说他又没去上课。”季昌鸣扶着额头一副苦恼的样子。
孟露开玩笑一样说:“你要是给我开工资,那我可以替你教教这孩子。”
季昌鸣笑,像开玩笑一样回答:“孟小姐要多少?”
音乐暂停,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提琴手换人了。
这时餐厅门口走进来一对人,男人看见了孟露,孟露刚巧也认出了他,他手上挽着的女人漂亮但面生。陈家转开目光,孟露一下子一通百通。
她还以为他昨天晚上在大马路上溜达,想来早有了避雨的屋檐。也就在刚才,她突然发觉她对这场分手的情绪不是难过愤怒,而是厌恶,她厌恶陈家的离开所导致的变化。
孟露知道陈家在偷偷看她,笑着将头发撩到耳后,拿起桌上的酒瓶给季昌鸣添酒:“那要看季先生愿意给多少了。”
“钱的事好说,就是这个孩子太难管,我怕……”
没有空位,陈家在门口看了看就离开了,自始至终没打声招呼,幸好他没过来,孟露没兴趣和季昌鸣说太多以前的新仇旧恨。
“怕什么?”
孟露酒瓶没放回去,顺手给自己来了杯。
季昌鸣笑着摇头不再说。
季昌鸣比陈家大几岁,但说话谈吐像大了一个辈分。孟露几乎没看到他的缺点,这让她觉得有点不安,她想她要习惯这种不安。再怎么说,至少她现在需要钱,身边也还多出一个男人的位置。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答应下来。
要说没有一点你来我往的心思,那是骗人的。
回头看看,孟露感叹,世上哪有这么多情利两全的好事,多的只是人财两空的无头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