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是如此的响,以致于整个空间都像是随着一品大能的心跳,动了一下。
呯咚!
这一瞬间,黄河水在暴涨。
地脉在跳动。
遥远的地方,有山倾崩。
而苏大为,也终于从一瞬间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不是。
水晶中那人,虽然与聂苏几乎一模一样,但年纪不对。
聂苏直到如今,仍如少女般。
而水晶中的“聂苏”,面容虽完全一样,但那种风韵气质,给人感觉犹如熟透盛开的花朵,已到生命中最绚烂的时刻。
小苏跟她比,还太青涩稚嫩。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苏大为笃定道:“圣女。”
是了。
这水晶棺中的人,必然是小苏的母亲,苯教圣女。
若非是小苏母亲,这天下,又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
但,若她真是苯教圣女,为什么会在这山中地宫腹心?
为何会被藏在地宫金花下?
又是谁将她封印在这冰棺中的?
当年苯教苦苦想寻回圣女,可曾知,圣女就在神女峰圣地中被封印着?
以苏大为的能力、眼光,早已一眼看出,圣女现在完全失去知觉。
她就像是被凝固在琥珀中的小虫子。
时光永远停留在,被锁入水晶中的瞬间。
……
锵锵锵锵~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粗重铁器磨擦的声音,将李治从半睡半醒中惊醒。
他揉着昏沉的额角,向站在阶下掌灯的太监含混问道:“王承恩,王承恩,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叫了两声,四下无人应。
李治不禁有些着恼。
虽为帝王,仍有些起床气。
“王承恩,你这狗杀才在做什么?连朕的话也敢不回。”
这一下,终于有人理了。
一盏油灯随着阶下人,摇摇晃晃的上来。
却不是平日服侍的老太监王承恩。
而是一个小宫女。
身子瘦弱窈窕。
手里捧着一盏精致小巧的鲸油灯。
唇如涂珠。
凤眸灵动。
眉心以朱砂绘着盛放的花瓣,十分醒目。
不知为何,李治觉得这小宫女有些眼熟,却也不以为意:“王承恩去哪了?”
“圣人忘了?前几日有波斯总督卑路斯请求内附,圣人下旨,设立波斯都督府,令王承恩带圣旨去安西大都护行所传旨,并为监军。”
小宫女年纪虽小,口才却便给。
寥寥几句,便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李治扶着阵阵疼痛的额角,依稀有些记忆,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那卑路斯据说是吐火罗以西,名波斯国的王储。
前些年国中遇到大难。
新崛起的大食国攻破波斯都城泰西,国王伊嗣俊殉国。
卑路斯做为王储继任国王,一边率残军退守抵抗,一边寻求援助。
原本是向吐蕃国求救。
毕竟吐蕃离得近。
但不曾想,波斯使节才到高原,却惊闻吐蕃已经被大唐攻灭。
灭吐蕃者,乃大唐一位年轻将军,名苏大为。
消息传回去,卑路斯又惊又恐。
吐蕃国的强大,他是清楚的。
但强大的吐蕃,居然被一名年轻的唐将,一两年内打到灭国。
那大唐又是何等的强大?
经过一番问询,找到波斯一些年长智者和商人问过后,才知道大唐的情况。
原来在远东之处,有比波斯和大食更富饶强盛之国。
想要挽救波斯,希望不在吐蕃,而在东方的大唐。
卑路斯一边极力抵抗,拖延时间,一边向大唐接连派出使臣。
往返数年,波斯的版图被大食残噬殆尽。
卑路斯一路从波斯退至吐火罗,向唐境迁徙,直至进入大唐藩属,突骑斯的领地。
若再退,只怕要退到怛罗斯和碎叶水附近了。
直到这时,大唐圣人李治,才收到姗姗来迟的来自波斯末代国王卑路斯的来信。
并同意收留。
顺便,下旨设立波斯总督府。
天予弗取,反受其咎。
尽管近两年李治连番受到苏大为叛唐,自己病痛折磨、沙门势力大损,等冲击。
但他仍旧是极具雄心的帝王。
开疆拓土之心,从未熄过。
原本以为,吐蕃和吐火罗,就是大唐版图的尽头。
现在来看,在极西之地,仍旧有大片富饶土地,或许可以……
李治收回了思考。
他感觉头痛欲裂。
一边艰难吸气,一边向小宫女道:“皇后何在?唤她过来,我,朕不太舒服。”
“圣人,皇后在处理极重要的朝政,恐怕不能过来了。”
“什么?”
李治勃然大怒。
他自从修炼那金刚六如的密宗“移识”之法后,情绪越来越暴躁。
原本调养不错的头风之症,再一次袭来。
听得小宫女的话,一时头痛欲裂,厉声道:“好大的胆子,你叫什么?朕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替皇后做主?来人,来人!”
回答他的,是小宫女咯咯娇笑声。
“圣人呐,您不记得我了?奴婢上官婉儿。”
小宫女盈盈下拜,双眼媚眼横波的斜来:“吾父上官仪。”
李治面色微变。
上官仪?
他记起来了,那个曾被自己做宰相培养,后来因与王伏胜暗中勾结,弹劾废后。
结果自己一道旨下去。
上官家就灰飞烟灭。
上官仪的女儿,居然混到宫里做了宫女?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朕怎么不知道?
无数疑问从心头涌出。
李治终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不对,不对!
锵锵锵~~
那种磨刀声更近了。
像是将横刀,一下又一下,在粗砺的大石上反复刮擦,直至擦到锃亮如水。
一道雪亮的刀光,映入李治眼眸。
李治大惊,向后跌跌撞撞退去。
他依稀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身披明光铠,手握横刀站在阶下。
一个日夜在心头萦绕,令他做梦都惊惧而醒的名字,一下子冲出口。
“苏……苏大为!”
……
万里之外。
明月照亮巴颜喀拉山上的积雪。
皑皑白雪,犹如玉人梳妆,在夜下分外妖娆。
在这积雪之下,深达千百丈,一种超出世俗理解,常理之外的圣殿地宫中。
金花图案中心,矗立着那高大的冰晶。
行者、桂建超,与苏大为三人,正好以品字型,围着这冰晶。
地宫幽静得可怕。
也沉闷得可怕。
苏大为心中各种念头纷沓而来。
一时竟忘了说些什么。
终于,终于找到聂苏的母亲。
但这谜题不但未解开。
反而更加令人困惑。
“圣女?这便是苯教圣女?她……不是诡异?”
这句话出口,苏大为才意识到,自己还不是聂苏母亲叫什么。
但是看聂苏与圣女的容颜,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确定是母女无疑。
不然天下哪里找这么相似的两人。
苏大为将神识扫过去。
想透入冰晶中的圣女,察探一下她身体状态。
其实要细究,这番举动有些无礼。
以大能神识内视,什么衣物都直接穿透,等若空无一物。
有些尴尬。
但现在聂苏昏迷不醒,圣女也被人封印在冰棺中。
苏大为心情之焦急,自不待言。
就在神识扩散出去瞬间,行者与桂建超几乎同时脸色一变,急喝道:“不可!”
迟了!
神识与那冰晶相撞,并没有如苏大为想像般的穿透进去。
相反,发生剧烈的褶皱与扭曲、震荡。
嗡~~
整个地宫发出剧烈颤抖。
隆隆有声。
头顶上方,灰尘砂石簌簌掉落。
地动山摇。
“停下!”
行者铁棒一挥。
桂建超曲指一弹。
锵!
一声尖锐鸣响。
苏大为神识一卷,将二人真元吞没。
神识瞬间收回。
这般收发由心,行者两眼一张,眼眸中金芒暴射。
桂建超瞳中鬼火疯狂跳动。
虽然方才苏大为说过自己已经是一品大能。
但两人离开苏大为才多久?
短的如桂建超,也不过是一两年时光。
长的如行者,也才六年。
六年前,苏大为才是什么境界?
如何能从一个中等的异人,一跃成为力量金字塔的顶点,俯瞰众生?
不可能!
纵然是以石猴之能,面对境界在自己之上的存在,也没看出虚实。
直到此刻,方才知道苏大为所言不虚。
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阿弥,你真的,真的已经……”
行者呲起尖牙,搓了搓牙花。
有些牙酸。
也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概。
而另一旁的桂建超,神情就精彩了。
那张脸,活像是变脸一样,各种情绪依次浮现。
扭曲至极。
“不到两年,才不到两年,你真的是一品了?”
桂建超喉结蠕动:“是不是腾根之瞳助你成就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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