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但失去速度,马上的骑兵比步卒还不如。
只有被围杀一个下场。
而人马皆披重甲的大食骑尤其如此。
一但从马上坠下,或者战马停下,想再爬起来,难比登天。
不过是一个大铁罐头罢了。
郭待封心中微震。
暗道裴大都护不愧是与苏大为并称的世之名将。
一眼看出了大食人重甲骑的弱点所在。
他顺着裴行俭的目光向唐军与大食交锋的方向看去。
心下暗道:有大火阻隔,大食人的骑兵冲势无法再起,那么大食人的骑兵基本被克制住了,短时间内无法再发起冲锋,接下来会如何?
苏总管会如何用兵?
呜呜呜呜~~~
唐军,进击!
令旗招展,随着苏大为下出指令,身边的令兵吹响号角。
望楼上三角令旗舞动。
中军鼓手两眼光芒大盛,赤膊着上身,双手抓着粗大的鼓槌,按着特定的节律,奋力击打着牛皮战鼓。
赤着的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卉起。
那轰然敲击战鼓的形像,给予唐军上下,乃至仆从军,无穷的信心。
攻守之势易形了。
现在轮到唐军出击。
咚咚咚咚!!
每一下战鼓,都仿佛沉重的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头。
李敬业、李敬宗二将心中一凛。
按着之前苏大为的布置,向着身边校尉大声下令。
一千二百名大唐骑士,齐齐翻身下马。
步战!
身披铁甲,手持长槊,阵列向前。
居中指挥的,正是李敬业与李敬宗两兄弟。
他们是大唐名将李勣之孙。
论“骑步兵”之术,大唐无出李勣之右。
大唐贞观十五年,李勣被征调入朝,任兵部尚书。
未及赴任,正遇上薛延陀真珠可汗叛乱。
十一月,朝廷命营州都督张俭统率所部直逼薛延陀东境,李勣被授朔州道行军总管,率步卒六万,骑军一千二百人屯驻羽方。
后与三万薛延陀骑兵遭遇,薛延陀畏惧李勣,率军急退。
李挑选所部及突厥骑共六千人,穿越直道、白道川,在青山追上薛延陀军。
双方阵战横亘十里。
突厥骑与薛延陀军先战,被薛延陀大败。
薛延陀军乘胜追击,射死唐军众多。
李勣大怒,命骑兵下马,持长槊直冲,大破薛延陀兵。
所有的回忆自李敬业脑中一闪而过。
他骇然发觉,从征召自己入军,统领一个折冲府时,苏大为对自己的交代就是“下马步战,重甲长槊破敌”。
难不成,苏大为从一开始,便想好了与大食军交手的手段?
他早就预想到了?
一念及此,李敬业心中大骇。
若真的能布局如此长远,苏大为此人的城府谋算,究竟可怕到何种程度。
他……他不是人!
“起槊!”
声边李敬宗的大喝声,将李敬业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顾不上多想。
此是战争,凶险万分。
哪怕是大唐将军,也有阵亡的可能。
手中长槊平举,随着喊杀口号,一千二百支长槊一齐向前刺出。
“刺!”
噗哧!
长槊为马战百兵之王。
也是步战利器。
为重兵器,专破重甲。
随着大唐重甲步卒长槊阵的刺出。
失去速度的大食人骑兵,齐刷刷倒下一批。
仿佛被割倒的麦子。
只看到鲜血随着长槊收回,从铁甲下喷涌而出。
当然不是所有的铁甲都被大唐长槊刺穿。
总有些好运的躲过一劫。
又或者用手里弯刀勉强格开。
但是这些大食人还来不及庆幸,就听到唐军中发出一声吼:“锤!”
长槊荡起,充当配重的槊锤向下狠狠击落。
铛!
这一下重击,纵是身着铁甲也要被撞得口血喷吐。
战马被敲中头颅,甲叶顿时出现一个凹陷,颅骨粉碎。
一时间,面向大唐的大食重甲骑陷入狂乱之中。
想要冲,前面被黑火油的大火拦住。
没半个时辰,火焰根本不会熄灭。
想后退,后面的骑兵蜂涌着,失去速度的铁甲和甲马,一时间哪里能转头后退。
人人拥挤在一起,有的想战,有的想逃,有的茫然失措。
再加主将战死。
结果就是谁都有主张,但谁都腾挪不开。
眼睁睁看着大唐步卒阵列向前。
以黑沉沉的长槊不断收割人头。
在这个时候,步卒的移动,比穿着铁皮罐头,骑着重甲马的大食人更有优势,更加进退自如。
“逃!”
“快逃!”
“散开!!”
“不想死的快散开!”
终于有大食骑兵回过神来。
唐军人少,这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一千多长槊步卒,无法对近两万的大食铁骑合围,这就给了大食骑兵脱围的机会。
只要反应过来。
只要从混乱中稍稍恢复秩序和组织,不要拥挤在一起。
渐渐的,混乱稍止。
有聪明的大食人开始抛下战友,扔下头盔,摘下沉重的甲叶。
驱赶着战马,向与唐军相反的方向溃退。
就在此刻,嗖嗖嗖~~
一片箭雨洒落。
在想要溃退的大食骑军中,爆出团团血花。
是突厥轻骑。
先前迷惑大食人的一千六百余突厥轻骑,在战场上兜了一个圈子,又杀回来了。
这个时候,苏大为的战术才露出全部峥嵘。
以猛火雷阻挡大食重甲骑的冲锋。
以步卒长槊阵,收割人头。
以突厥轻骑去围猎,敲碎大食人的骑兵组织。
龟兹城头,所有唐军欢声雷动。
连日来被大食人压着打,围城打,屠杀唐军的郁闷和愤恨,一扫而空。
“不愧是苏大总管!”
“世之名将!世之名将!!”
“苏总管这不是要击败大食人,而是屠杀!”
“这是要杀光大食重甲骑!”
郭待封狠狠一拳击在城垛上。
拳端被粗砺的大石擦破,都毫无所觉。
任凭鲜血自手指间滴落。
他的眼睛涌起泪花。
耳边仿佛听到无数唐军惨烈的呼喊。
他无法忘记,在怛罗斯,在碎叶水边,三万唐军重甲步卒结阵。
结果被一万大食重骑兵冲锋催垮。
无数唐军在碎叶水边被敌人杀死,河水为之尽赤的画面。
他无法忘记,那一颗颗唐军头颅,被大食人垒作京观,那一张张绝望的脸庞。
想回长安,想回大唐的孤魂野鬼。
“好……好啊!杀光他们!杀光这些胡狗!”
郭待封恶狠狠的咒骂着。
仿佛要吐尽胸中浊气。
昔年长安贵公子的优雅,那些礼节,早已不翼而飞。
对这些畏威不怀德的胡狗,跟他们说道理无用,就只有以杀止杀,以牙还牙。
用铁血和征服,教会他们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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