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考虑过的。”
苏大为笑了,微微笑着,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他提起聂苏我就在考虑,这恶贼,究竟想做什么?若是拿我的亲人威胁我,那他打错主意了。”
“唉!”
阿史那道真摸着自己手上的鹿骨扳指,不知说什么好。
他心情焦虑时,总会摸手上这枚扳指,已经摸到包浆,油光润滑。
来回在帐中走了几步,阿史那道真大步到苏大为面前,单膝跪下,一手按住苏大为的膝盖,抬头看向他。
在苏大为惊讶的目光下,一字一句的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如今便还你吧。”
“道真你……”
“若有人问起,就说人是我杀的,我阿耶是阿史那社尔,没人敢轻易动我,就算是陛下,也要给我阿耶几分薄面,所以,这事我来顶吧。”
“道真。”
苏大为按住他的手掌,喉动微动,声音有些沙哑:“谢谢你,但我……”
“你我是过命的交情,说谢太矫情。”
阿史那道真打断他的话。
这个在苏大为面前,一向极不正经,显得有些逗逼,有时在兵法争论中,又显得有些呆气的胡人蕃将,此时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的身份,应该能保住命,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我阿耶不止我一个儿子,有人替他送终……你,柳娘子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要活下去侍奉她。”
“道真我不……”
“不要拒绝我,拒绝便是煞费我这番苦心了,我既然说出来,就是下了决心,决无反悔,万一……万一陛下真要杀我,记得每年去我坟头请我喝杯酒,便足够了。”
苏大为反手抓紧他粗糙的手掌,喉头仿佛堵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起来。
笑的时候,苏大为的眼里隐隐有些雾气:“你说我是傻子,我看你才是。”
“阿弥,休要矫情!”
“这不是矫情,而是……我何时说要给咥运偿命了?”
阿史那道真怔了一下:“咥运死了,陛下定会震怒,这岂是你想逃就能逃过责罚的?”
“我有保命的法子。”
“什么法子?”
“你先起来再说。”
苏大为站起来,将阿史那道真也从地上拉起来。
在他一脸迷惑的表情下,伸手拍拍阿史那道真的肩膀:“你既是我兄弟,就应该知道,我从不说大话,也不知无把握之事。”
“什……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懂了。”
“恶贼,别卖关子啊,你当说书呢?不告诉我缘由,我怎能安心?”
阿史那道真瞠目结舌,只觉苏大为所说匪夷所思。
这种情况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阿弥他居然说有法子?
玩我呢?
“不是,我到底要不要顶这口缸?你倒是说居话啊,别光顾笑!”
阿史那道真正在焦急,忽听外面脚步声响起。
他下意识一个闪身挡在咥运尸体前,戒备的看向门外。
此时若有陌生人闯进来,有他遮挡,应该也不能第一眼就看到地上躺了具尸体。
进来的却是去而复返的苏庆节。
他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另一个人来。
阿史那道真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里突的一跳。
这怕是,天要塌了吧?
吉祥狮子苏庆节居然把阿史那贺鲁带来了?
这是要作死吗?
让他看自己儿子凉透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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