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掌柜点点头,“那太太定下去京城的日子了吗?没这个事儿我倒是明日出发就可以,多了这个事儿,怕是怎么也得耽误两三日了。”
季善摆手笑道:“不急,本来我定的是大后日出发,那就再推迟两日便是了。”
“那时间应该够了。”叶大掌柜笑起来,“如今会宁城种辣椒的人家虽还是屈指可数,只要我安了心要找,肯定还是能找到的,等我处理好了,第一时间告诉太太啊。那太太今儿要在这里吃饭吗?还是要去新店那边看周妹子和莲花儿,她们娘儿俩都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的盼着太太回来呢!”
季善笑道:“我就是要去一趟新店那边,这次回来我还没去那边看过呢,本来也想去瞧瞧。那我就不打扰您老忙正事儿,先走了啊。”
叶大掌柜应了,将她送到门外上了车,待马车驶动后,才折回了店里去继续忙自己的。
约莫一刻钟后,季善抵达了飘香新店。
就见店里因还没到饭点儿,一个客人都没有,其他人也不见,大抵是在后边儿忙着?
只有叶广与季莲花坐在靠窗的桌前,手里都拿着笔,在写着什么,时不时还会近乎头碰头的低声说几句话,然后再相视一笑,连季善和青梅进店都站了半日了,二人也没有发觉。
季善心里就渐渐浮起了怪怪的感觉来,这两人不觉得他们这样,稍显……亲密了些吗?周氏与店里其他人难道也不觉得,还是他们早已司空见惯,所以见怪不怪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毕竟叶广也算季莲花半个师父了,且二人年纪相差甚大,季莲花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个孩子呢,叶广也是有女儿的人,想来不至于……季善忙一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出了脑海去,这才咳嗽一声,开了口:“叶广,莲花儿,你们做什么呢,这么投入,我都进来这么半天了,竟也没发现。”
叶广与季莲花闻言,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来,叶广先就弹了起来,笑得有些夸张的道:“师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已经先去见过我爹了吗?我方才教莲花儿妹子算账呢,算得投入了些,竟没发现师父进来了,还请师父千万不要怪罪。”
季莲花也忙站了起来,却是瞬间红了脸,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姐,您别怪小掌柜,是我请他教我算账的,我笨,最近的账目总是算不对,只能利用一切时间请教小掌柜……大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昨儿吗?这么热的天儿,您一路上肯定热坏了,也累坏了吧?”
季善似笑非笑看向她,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怪罪叶广了?看把你急的,脸都红了,娘呢?”
正说着,就见周氏从后边儿出来了,瞧得季善,立时满脸的惊喜,“我是说在后边儿听着像是善善你的声音,又怕是我听错了,所以出来瞧一瞧,没想到竟真是你回来了。莲花儿,你怎么也不说叫我一声呢?你脸怎么这么红,这会儿还不热啊。”
季莲花结巴道:“我哪、哪有脸红,您脸也很红啊,大热的天儿,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给大姐端凉茶去啊。”
说完便逃也似的走开了。
随即叶广也扔下一句:“师父,我去后厨瞧瞧,您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您也好久没尝过我的手艺了。”,径自去了后厨。
看来这两人之间真的有问题,而非自己的错觉啊……季善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着与周氏道:“娘,我们坐下再慢慢儿说吧。”
周氏忙点头:“好啊,那到窗边坐吧,那里凉快些。善善你是昨儿回来的吗?看你脸都小了,路上真是太辛苦了。亲家公亲家母他们都还好吧?虎头呢,你见到他了吗?”
季善坐了,方笑道:“路上是有些辛苦,不过还好,我公婆和家里所有人也都好,瞧见我回去高兴得不得了。我也见着虎头了,他现在比我还高呢,也懂事多了,他还给您和莲花儿写了信。”
说着便自袖里拿出虎头的信来,递给周氏。
周氏立马接过,三两下拆开便如获至宝的看起来,先飞快看完了第一遍,又仔仔细细看了第二遍,才眼圈微红的笑着与季善道:“这字儿怎么写得跟之前相比一点进步都没有呢?可见还是没用心。”
季善闻言,偏头也看了一眼虎头的字,才笑道:“跟莲花儿比的确还是要差些,不过也算得工整了,我瞧着别字和不会写的字也少了好多,娘就别那么苛刻了,虎头拢共才上多久的学呢?我觉着真挺不错了。”
周氏便也笑起来,“也是,已经比之前睁眼瞎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了,我也不能得陇望蜀才是,又不是指着他要考秀才考举人,且慢慢儿来吧。等再过两年,他识的字更多,懂的道理也更多了,便好去天泉学一门手艺,自己养活自己了。”
季善笑道:“他现在懂的道理就不少了。本来我还想着,清溪就那么大,那对母子知道我回去了,岂能不去找我哭闹的,哪怕只能从我这儿扒拉到十两八两,那也比他们苦哈哈的种地强啊?”
“不想从我回去到走,他们一次都没去烦过我,我还当他们转性儿了。结果还是虎头写好给您的信,给我送去时,我一问才知道,原来不是那对母子不想去烦我,还说什么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为了相公的面子,肯定也多少得给他们一点儿;而是虎子不许他们去,说他们敢去,这次就随我到会宁来,一辈子不再回清溪,也一辈子不再认他们。”
周氏早已听得是满脸的怒色,等季善一停下,立刻咬牙道:“那对猪狗不如的东西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呢,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思悔改,只想着占便宜,给人添堵,他们怎么还不死呢!亏得我和莲花儿早已脱离苦海了,虎头如今也不必再受他们的气,不然我、我、我立时回去与他们拼命的心都有了!”
季善忙笑道:“娘别生气,知道他们猪狗不如,何必还要为他们生气呢……”
正说着,见季莲花端着凉茶过来了,也就顺势岔开了,“虎头还说今年过年,他争取来会宁陪娘您和莲花儿过,也就省得你们再回去了……你们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我当时反对了他的,说会宁这么远,他一个人赶路不安全,他却说他已经那么大了,也一直在攒银子,肯定能行的。我想着他就算当时答应得我好好儿的,几个月后真说走就走,我也是鞭长莫及啊,便与我公婆说了,到年底时留意着他点儿,若他实在坚持要来会宁,就帮着他找找看能不能有一路同行的人,不然就让我三哥带他去天泉找个镖局,托镖局的人送他来会宁,想来也就不会出岔子了。”
周氏与季莲花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周氏因道:“他连天泉都没去过,还来会宁呢,真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厚,亏得善善你考虑周全,不然非得急死人。只是又要给亲家母他们添麻烦了,也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再见他们时,我再好生答谢他们了。”
季善笑道:“我已经替娘感谢过他们了,连我婆婆答应替虎头留意好姑娘的事儿一并感谢过了,不过娘若还要自己感谢他们,当然就最好了。”
又说了几句话儿,便找理由将季莲花打发了,才试探着问周氏,“娘之前说莲花儿也不小了,那您想过给她最好挑一个什么样的女婿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与她年纪相当、还是大个几岁十来岁的都无妨呢?”
周氏道:“我对这些倒是没什么要求,只要男方家里日子还算过得,公婆也不无事生非,女婿人品好也肯上进,便觉得很好了。至于高矮胖瘦,都无所谓,年纪大小也无所谓,反倒年纪大些更会疼人呢;本来我们女人家又要生儿育女,又要操持家务,老得就要快些了,男孩子懂事又比女孩子普遍迟,所以大个几岁,我觉得刚刚好。善善你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些,莫不是想给莲花儿物色呢,那当然就最好了,你的眼光我信得过。”
这么说来,季莲花与叶广之间,早已得到周氏的默许了?
不过听周氏的语气,又不像,只怕是日日都朝夕相处,丈八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还没察觉到吧……
季善话到嘴边,还是决定先不说了。
横竖周氏的条件叶广几乎样样符合,人品更是这么几年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季善相信他不会那么没有分寸,就算真与季莲花两情相悦,也肯定会发乎情止乎礼的等到季莲花及笄,正式告知过双方长辈之后,才会有进一步动作的。
关键季莲花自己也喜欢,那便先顺其自然吧,——倒不想二人之间还能有这样的缘分,若是将来真能成一家人,还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次日季善则去叶家看望了叶太太,还不着痕迹的试探了一下叶太太的口风儿,发现叶太太虽见季莲花的次数寥寥无几,却因对周氏印象极好,连带对季莲花印象还不错,夸了她几次‘懂事又好学’。
至于叶大掌柜,本来就对季莲花当自己的晚辈一般,更用不着担心。
季善心里便越发有底了,看来这杯喜酒,她迟早能喝到,也迟早得准备一份厚厚的添妆了?
不过她可算得上是这段姻缘的媒人,应当能挣回几双媒人鞋和一个大大的谢媒红包吧?
又在会宁待了三日,季善辞别罗府台后,便于她从京城到会宁,又从会宁往返清溪的原班人马之外,多带了叶大掌柜和小葛,并两个自愿跟随去京城的年轻跑堂,一道上了开往京城的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