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刀的则是脑袋挂刀口,只看眼前食,有一餐算一餐,若不能割脑袋割出点名堂,手里攥着点权力来,早晚也要掉脑袋。
至于那有权的,若不能变成最有权的,那么爬的越高,早晚有日跌的越重,摔得粉身碎骨犹未可知。
在这乱世里,便没有能够独善其身之人。
有钱有刀有权之人尚且过不好,滕九两人自然过得更差。
他们根本吃不上饭。
滕六开始给富户做活,起初对方不愿意收他,嫌他细胳膊细腿,干不了多少活,也怕他死在家中,晦气。可后来见他瘦归瘦,很有一把子力气,这才勉强收了下来。
滕六一日能挣两个馍馍。
他累了一天,却只吃一个,剩下一个拿给滕九,还非说自己在富户府上填饱了肚子,带了一个给滕九。
滕九起初信了,将那馍馍吃得干干净净,后来夜里睡不着时,听到滕六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抬头,在黑暗里看见滕六眉头攒到一块,自欺欺人地装作肚子不饿。
后来滕六再带馍馍回来,滕九便道:“哥哥,我不喜欢馍馍。”
她掰了一半吃,将剩下一半还给了滕六。
滕六脸上显出几分伤心难堪,默默将那一半接了过来,一点点塞到嘴巴里,尽数咽下。
滕九看到滕六伤心,也想过要说些什么,可那天晚上,滕九听到滕六还是饿到睡不着,便将那些话又咽了回去。
她吃的愈发少了,只人沉沉静静,看起来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滕六看在眼里,慢慢也就忘了担心。因着惭愧于自己每日只能挣来馍馍这种东西,他对滕九也说不出让她多吃点的话来。
其实那段日子里,兄妹俩没有一天是吃饱的,可好歹有些吃食。而当富商被流寇所杀,全府上下被狠狠洗劫一番后,兄妹二人便连个营生都没有了。
滕九最后是被饿死的。
她一如既往地“嫌弃”了滕六好不容易带回来的食物,静静看着滕六吃下,躺在他膝头同往常一样入睡,最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滕六将头磕破,才有个赤脚大夫愿意替滕九看看,只消一眼,便知她同其他大多数人一般,都是饿死的,已经饿死的人,再好的大夫都救不了。
知道滕九是饿死的那一刻,滕六便明白了滕九说的一切话语背后的意义。他也是饿过肚子的人,怎么会不明白饿得抓心饶肺的时候什么东西都能咽得下去,而滕九却一直表现得那样平静无波,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见她在骗他,骗得那样认真,便真将他这个傻子给骗了过去。
滕六没有比滕九多活几年。
他随意投靠了人,拿着刀冲上战场,没多久便丢了性命。
刀剑无眼,功夫再厉害的人,都有可能死在里头。有时活下来,是要看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