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别的受害者,女孩唯一‘幸运’一点的是,”滕九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也觉得幸运这个词放在这里显得很是讽刺:“她那天加班的时间并不长,回家路上遇到犯人的时候,也不过八点半而已。她也没有去走什么荒僻的小路,只是那个时间段,回家路上恰好没有什么行人而已。她的衣服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职业装束,因为上班要求。因为这些‘幸运’,即使她仍然没有逃过被犯人伤害,却不至于在新闻曝光后仍然被各种无关群众恶意猜测,肆意谩骂。这是她的‘幸运’,可这点幸运和她所遭受的不幸相比是那么渺小。”
青年不再捶打桌面,他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很快,此时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悲伤和强烈的不甘。
滕九道:“可事情却愈演愈烈,人们终于发现一个完美受害者,可以借着此事大肆批评那些宣扬‘受害者有害论’的愚蠢分子,以此为曾经的、现在的和以后的受害者创造更宽松的环境,让她们知道,错误从来不在她们身上。”
“毋庸置疑,这份初衷是好的。可当群体的声音高到一定程度,目光被聚集到一个焦点,媒体便开始发挥自己的功能。他们需要民众的情绪,需要民众的关注,于是反复挖掘报道,赚取流量。终于,有一家没有底线的媒体,爆出了女孩的照片,却还记得将犯人照片打码,他们是单纯的蠢,还是纯粹的坏,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爆红,已经很难判断。在大量攻击他们的流言之中,却也有这么一条‘长成这样居然也会被强/奸’。事实上,并非所有的男性都会发出这样的言论,也有许多男性因为富有同理心,能够部分理解受害人的感受,并在网络给予安慰鼓励。”
“可有时候事情便是这样,千百条安慰的、鼓舞的留言,只能给予受害人一点点安慰,可这么零星的一两条充满恶意的言论,在某个时间点上便能直接击垮她们的心理防线。”
“女孩被击垮了。即使在那之前,她已经苦苦挣扎了数天,不停地想要让自己从那样的阴影之中走出来,可在那一瞬间,她可能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没意思,不想再受这样的痛苦折磨,希望有一种方式能达成真正的解脱。”
“她自杀的那一天,才过二十六岁的生日没多久,留下了年迈的父母,向她求婚成功的男友以及一个已经开始装修的新家。”
青年伏在桌上,似乎正在恸哭。过了良久,他没有抬头,只是维持着那样的姿势,道:“我怪过她,想着我明明已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没关系,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为什么她还要为这种人,这种事去死。可后来我又不怪她了,分明是我还不够了解她到底在遭受怎样的痛苦和折磨,怎么能那样轻轻松松地说出让她不要再想这件事的话。”
在这一瞬间,青年完全在以邱原的口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