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采之默默地听完,心里也是凉凉的。原来,对她,他竟是连气都不愿意生,这比关她禁闭还要让人受折磨。
见陆采之还是不动,我爹便先抽身走了。
“等等!”陆采之喊他。
我爹顿住脚,却没回头。
陆采之跑到他面前,问:“你真是愿意的吗?”
我爹看着这张秀气倔强的脸,没说话。
“哥哥说,你愿意娶我。看来,你不愿意。你只是看我要死了,怕哥哥难过。”陆采之说。
即便真相就是如此,可说破了,还是让人难以承受。
我爹还是沉默。
陆采之亮亮的眼睛看着我爹。许久,她才慢慢地说:“你不该这样委屈自己。对你,我从没奢求过什么。你现在这样!你还不如让我病着。生也罢,死也罢,都跟你无关。”
说完,陆采之自己走了。
我习了字、温了书,坐在雅阁二楼的栏杆上,正看到父亲与陆姨娘的牵扯。心中既是滋味,也不是滋味。
我和我父亲一般,既盼望将母亲已仙逝的魂灵永远放下不再心痛,也害怕自己真有一天会忘了她。
那头,我爹走回书院,又从书院走回来。我爹心里一腔的火,竟没处可放。那所院落,是他埋葬那些美好记忆的地方。连他自己都不敢再看屋里的种种,怎么能允许别人再踏入一步?他甚至不愿意此处再被人记起……
我爹居然拿来了火把,想要把这房子烧了。
我靠在栏杆上,怜悯地看着父亲。我很想上前去劝劝父亲,我都已经理解他了,他为何还要如此执拗!
我爹站在房前,杵立着,很久。
他终究还是舍不得扔下火把——若真把这里烧了的话,我娘的魂灵可会怪他,连她的魂灵栖息的地方都不给他留着?
我爹竟是愣愣地在这门口徘徊了大半夜。
半夜里,大雪纷飞,我爹被雪盖成了一个大雪人,在风中像一个雕塑,悲情又凄冷。
我爹的情景,却没有一个下人敢过来劝阻。
翌日,我爹只能窝在书院的暖阁里了。昨夜他憋气受寒,今日才觉身体难受。闷在书院里,不过是请医拿药,自身将息,心内的烦恼却不曾解得。
陆采之听得我爹病了,却没来探望看护。
我爹卧床养病,以为是昨晚的话已经伤着她了,她肯定是不会再想要逾越他和她之间的鸿沟。这样正合他意,可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对她,又有负兄弟和师父的嘱咐。
病中的我爹,只得我去说话解闷。
“爹爹!你可是任性。这许久,不许喝酒,不许出门吹风。”
“好!爹都听你的。”
“爹爹,祖母说,碧樗院里暖和,让我搬过去。”
“爹爹不许!你搬过去了,便不会读书,成日里只想着玩儿!”
“爹爹!我也不愿意去。”
“嗯。”
一本作品,一种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