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屋小说网>千帜雪> 第 69 章(3/3)
阅读设置 (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 X

第 69 章(3/3)

章节不对?章节无内容?换源看看: 晋江文学
  

  7点30分,秦川拨通一个人的电话,他对他说:“应总,你不是一直对我老家的那块地感兴趣吗,我现在把它卖给你。”

  26号,龙腾广告公司以1700万中标,获得了鹿城高速公路两侧户外广告位的媒体发布权。

  台上正在宣布,秦川的手机就响了,宇阳的声音越过喧闹的人声,传进他耳底,“秦川,拿下鹿城广告位后我给你三天的休息时间。”

  秦川站起来看向四周,再看看电话号码。这人在B市啊,他有千里眼啊?“宇阳,你别告诉我你来自其他星球。”

  宇阳轻轻的笑声在电话里响了一下,“秦川,我相信你,鹿城的广告位你一定会拿下。”

  秦川的嘴唇动了动,他的颈动脉突突地跳,他不是激动,他是想骂TMD!

  “秦川,三天后你去香港,华盛公司的林先生会在那里等你,龙腾广告公司将在香港召开机构投资者推介会,龙腾将在香港主板上市。”

  “靠,宇阳你这混蛋!你现在才告诉老子!”秦川提高声音对着电话怒骂,电话那头扔下这一炸雷后,早挂断了,“混蛋,烂人,TMD!”秦川管不了了,他对着电话尽情地发泄,骂舒服了,秦川无视两旁惊异的目光,整整西装,依旧英姿挺拔,他嘴角微微带笑,简直让人觉得刚才的场景是自己的幻觉。

  “秦总,哦,”易封一抚额,“对不起,我差点忘了,秦副总。”

  秦川有点起皮,这人怎么这么作啊,但过场还得走,“易总,幸会。”

  “秦副总寒碜我,我又输在你手上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这一场胜负并不定输赢。”

  易封的眼里闪过一星淬芒,他脸上的笑容没有了,眼里的欣赏却有增无减。

  秦川转开目光,“易总,今天我还有事,改日再会。”秦川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秦川,你说我漏调查的那件事——是你持刀进入县委大楼,宇阳从重重警力中把你带了出来的那件,对吗?”

  秦川定住了脚步,易封走近他身边,在他正要走到的时候,秦川疾步而行,把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在易封吐出那些语句的一个瞬间,秦川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记忆的浮光里,永远有一个男人,抱着爷爷的身体,在哭泣。

  那是2002年的10月,秦川接到乡下邻居辗转打来的电话,赶回老家时,他的爷爷已经不行了。

  后来秦川通过乡里人知道,他爷爷去世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县委书记看中了他家老房子的那块地,要强行征拨,爷爷去跟他辩理,被他一脚当胸踢晕。秦川在办完爷爷的葬礼之后,持刀前往县委书记大楼,中国有句话叫——还我公道,可是这个“还”字是老百姓运用的,这代表着,这个还的代价远远比不还还大。

  秦川只刺了那人渣一刀,当胸而入,然后他就被关进了看守所,关进去后秦川才知道那人渣并没有死,只是断了三根肋骨。

  宇阳从F市赶到凉城,他从看守所里把秦川带出来,用飞机把他直接送进了医院,一个月后秦川才能坐起身来,宇阳问他:“你爷爷在天上看着,你是不是要用一个劳改犯的身份去祭奠他?”

  之后县委书记因渎职罪被关。

  秦川在那人渣被关的当天,将收取得来的回扣摆在宇阳面前,宇阳眼皮都不抬地说:“早记在账本里了,从股权里双倍地扣。”他眉宇一展,笑意自眼中跃出,“我宇阳的钱有这么容易K到吗?”秦川看着他,蓦然间觉得,这辈子他秦川就这么过了,他这辈子,唯有生死相托。

  秦川喝了点酒然后回家,在家门口看到一辆深黑的车子停到路边,“秦川。”倪森点头示意的样子隐约流露出霸气,他的身影像山一样沉稳,只是眉宇之间还是那样透露出不屑被所谓的礼教和教养拘束的嘲弄。

  虽然接触有不少次了,但是秦川永远不会习惯和他打交道,因为他身上透出的那股子味道,仿佛能让人嗅到那些隔着岁月的血腥气。这让秦川窒息。

  倪森打开车门,让他上车,秦川一上车就看到了那张房契。他家老房子的那张房契。秦川顿时僵硬。

  倪森将它递给他,“我想不到你会卖它,那是你爷爷留给你的唯一的东西。”

  秦川没有接,“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爷爷在,而不是这张死物。我把它卖了,我想得很清楚。”倪森微微眯起眼,终于还是秦川偏开了头。

  “秦川,在这浊世红尘中,纵然个个待他如珠如宝,但只要那一个人无心,他就万劫不复。”他的声音暗沉得只有秦川一个人能听见,秦川淡淡地回答:“不要让他知道。”

  “那你以后要用一倍的价钱把它从我这里赎回去,我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

  秦川点头,他回到家,一进屋里,就无可控制地摔倒进了沙发,酒意涌了上来。

  也许是消耗心力过甚,秦川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这场拍卖掏空了,三天里他决意要补回来,每天睡10多个小时,剩下的时候就是吃,足够的睡眠,加上无数的美食,秦川觉得自己开始慢慢地恢复了元气,三天后他上班,公司里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说:“秦副总,你不是休息吗,怎么看起来还瘦了。”

  秦川前往香港,随后前往新加坡、美国和欧洲等地进行路演,两个礼拜之后秦川飞回F市。

  一到公司,秦川立刻发现了公司的迥然不同,空气中有近似濒临爆发的火山口的低压。

  宇阳不一会儿就到了公司,秦川吓了一跳,他整个人憔悴得惊人,连那一贯自信有神的眼睛都好像失去了光泽,显得寂寥惨淡,见到秦川时,他镇定地打招呼。

  “你换车了。”秦川很自然地和他闲扯。

  宇阳的表情不太自在,他顿了一顿,“那辆车上礼拜撞了,送去了修车行。”他看了眼秦川,“别紧张,一点事都没有,就是不知怎么地,就这么撞上了,没事!只是车子前面撞凹进去一块。”

  听到他这么说,秦川不仅没有松一口气,相反凛冽的寒意刺进心头。

  夜风起空庭,渐渐泛开的潮气正酝酿出一场磅礴的雪雨。

  空气继续低压,像是有根看不见的弓弦被一点点绞紧,渐趋断裂。

  宇阳听着秦川汇报着上市的进程,另一只手则不停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啪”地打开火机,红红的火苗蹿起,接着又“啪”地关上火机,火苗消失。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在火机上,眼睛很深很黑,让人一下子便想到了黑夜里的大海。

  外面传来隐隐的喧哗,是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很重很急,一点点不可抗拒地逼近,挟着狂猛的气息。

  秦川浑身一紧,他起身,门被推开,弹到墙壁上的门发出响亮的声音。

  “丁立伟!”

  闯进来的男子拽起宇阳的衣领,他的手用力得几乎要把宇阳整个人拎起来,他的瞳孔里凝出锥心的痛楚,似是冰尖上的火焰,刺得人心寒。

  宇阳的眉间一拧,那种凛然和慑人的尊贵皆是天生,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丁立伟,他在克制,那种克制令他的手指关节泛出骨灰色的灰白来。

  秦川挥手让人出去,他把门关上。

  “你说过你不会伤害她!”丁立伟低声,字字咬得冷冽。

  宇阳笑了笑,笑到一半,却扭曲成一个失了心的痛楚表情,“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才能留住她,怎样才能打动她,我要怎样才能让她不再和柏铭涛纠缠……你告诉我!”

  他们俩的呼吸都紊乱而剧烈,同时在对方眼中搜索到同样的神情——那是绝望萧瑟到了极限后的彻底的孤注一掷,近乎疯狂的痛楚。

  “丁立伟,我宇阳26年,从未以卑鄙为谋,但是现在……我也同样是豁出去了……我不能对她放手……她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

  丁立伟流动着痛楚和愤怒的眼神从震惊到不可置信,直至最后重重地将他摔在了沙发上,“你真狠!”

  宇阳决绝的眼神中是一种与凶暴无关的狠劲,这种眼神令丁立伟溃败,秦川始终记得,这个高高大大的,很有男子气,既不像宇阳那么光华,也不是柏铭涛那种儒雅型的年轻男子,在这一刻慢慢地垂落双眸,坚硬的轮廓里布满了无法释怀的疲倦和悲凉。

  “宇阳,没有人能逃脱撒旦的诱惑,更不用提是撒旦唯一想要的祭品,但是,撒旦唯一的失败就在于,他永远不知道,何时该战斗,何时该让步。”

  他每说一句,宇阳的脸色就跟着变动一分。

  丁立伟的声音嘶哑沉寂,“宇阳,站在世界的另一头看着自己一点点毁掉自己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丁立伟的身影渐渐远去,秦川忽然产生了某个错觉,就好像这个人会隐去,会再也遍寻不着,这种恐惧来得那么迅疾,强烈而诡异,秦川不愿相信,但是无论人的意愿如何……

  2004年1月25日10:45分,一建工程总裁丁立伟在F市协和医院因工伤不治,终年26岁。

  静止的时间,渊源的历史,交错的命运和命定的对手,绝望和疯狂,人间或是地狱,无论是什么,丁立伟和宇阳,在那间寒意凄凄空阔的办公室里,进行完了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那也是唯一一次,宇阳有一个机会改写所有惨淡的结局,是他自己拒绝了。

  天河倒倾,丁立伟用自己终结的生命给他的执著刻上了一个永恒的痕迹,这个痕迹无论时间如何变幻都再也冲刷不去。

  秦川以为这已是生活最难过的部分,但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生活,它总有办法让你知道你原来还可以更惨然。

  在丁立伟离去第二天,樊玲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F市里再也找不到她的人。

  世界翻天覆地的乱,宇阳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暗,他周身的气场让秦川担心,那透着一种绝望的狠。

  宇阳的异样引起他家高层人士的关注,但是此时的宇阳已不见了平常的心志,他似乎放弃了思考,摒弃了自己的理智,他任情感掌控,漆黑如墨的瞳孔里布满了燃烧的血丝。

  终于,樊玲的下落送到了宇阳的手中,一座海滨城市,一个四面环海的岛屿。

  他越千山万水而去,回来时秦川到飞机上把他抬了下来,他蜷缩在飞机座上,冷汗从他白皙光洁的额头流下,浸湿了他的头发,他的身体似乎有团冰焰在郁郁燃烧他的灵魂,他睁开眼看秦川,漆黑的眼珠幽远而涣散,茫然的表情像个孩子,像是迷失在自己所绕成的迷宫里的孩子。

  兵法上讲,未进步,先看败路,宇阳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所有的后路切断了。

  凌晨醒过来的宇阳,青灰的光线落在他脸上,勾勒出冷酷的线条,那双晦暗的眼睛突然如同一双寒星那么亮,掀起波澜,深沉的黑色分离凝聚成无数尖锐的薄片,犀利而肃杀,宛若刀锋凄厉划下。

  天空里的雪花已然细细密密地布满了大地,天地交织就成网,将整个世界连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宇阳自此以后的出击再没有一丝余地,他异常强硬和绝狠,他执笔写下那道举报,他亲手将照片送到了柏铭涛的家里,他把柏铭涛所有的路都封死,并且严酷地借助高层压迫着他不得不抽身应对。

  他的身体里一方面因绝望冰冷而悍狠,一方面因执著眷念而热烈温柔,他的两种情绪残酷地交锋。

  柏铭涛终于离开了F市。

  然而人生何能事事如意,高敏给宇阳打来了电话,宇阳刚把电话置于耳边,他的脸就唰地白了,就像有人拿一把刀子从他的身上一寸寸地下挪,剜肉剔骨。“高敏,如果你要报复我……那好……你赢了!”他急得掌心都握出血来,“离开那里,不要告诉她,你可以为所欲为!”

  电话挂断了,但是那边尖利的、癫狂的声音传入了所有人的耳里,“我要立伟活过来,如果不能,我就要看着她与你玉石俱焚!”

  宇阳的脸色呈现出墙灰一样惨白黯淡的颜色,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他努力克制着,但是那种害怕就恰似流水,从身体的每个缝隙中挣脱而出。

  秦川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稳住他,“宇阳,事已不可为!但……这也许是你得到她的唯一契机!”

  宇阳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她会恨你,她不会放过你,她会和你生死纠缠。”

  宇阳的肺泡逐个被压缩,气体一点点呼出,“生死纠缠!好,那就生死纠缠,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反正还有……时间。”

  樊玲没有给他时间,那个明雅清傲的女子,竟会决绝至此,眼都不眨地就舍掉了一生的幸福和自由。

  秦川还记得那一天,宇阳拿着一对戒指,戒指的样式那样朴素而内敛,只有那偶尔反射出的如流线一般碎蓝色的光芒才昭示出它的价值和意义,他凝视着戒指的眼睛包含着这世界所有的柔情。

  “秦川,我打算把龙腾广告移交给樊玲。”宇阳轻轻地说,声音里的柔情蜜意,全无一丝避讳。

  秦川点头,“意料中的事了,你放心,我会协助好她工作的。”

  秦川与他相视,笑容背后的宇阳分明染有隐伤,“秦川,帮助她,哪怕是她用来对付我!”

  秦川转头看向窗外,最终他笑了笑,从喉中深处低低道:“宇阳,你真的很残忍。”

  宇阳平视前方,冷冷的风吹进来,将他身边茶几上的杂志彩页吹得翻起。

  “宇总,你订的婚纱图样送过来了。”秘书将图样递给他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赞叹和羡慕。

  宇阳微笑起来,那种刹那间让阳光都失色的笑容,眩惑了所有人的眼睛,这是他亲手给她绘制的婚纱,准备送往洛世华中心去订制,他招手叫秦川过来参考,“看看还有哪里没尽善尽美。”

  “她会是最美的新娘。”秦川由衷地说。

  宇阳的眼睛里溢满了写意的温柔。“我还想去挑下喜帖样式,你没事的话,陪我一起去吧。”两人走出办公室,脚步叩在砖面上,发出哒,哒,哒,极其空洞的声音。

  “宇总,有你的一份快递,才送来,请你签收。”

  薄薄的快递袋在宇阳的手指间翻动,一张红色的请柬映入秦川的眼底。

  “蒋震,樊玲喜结连理,于2005年4月18日下午五时在西顿酒店举行结婚典礼,谨请光临。”

  一口鲜血从宇阳的嘴里箭似的蹿了出来,喷到了请柬上。

  然后,秦川看到他……慢慢地萎顿下去。他倒在秦川的面前,栽倒在地上,秦川震惊地看着他倒下,他大声地喊叫他的名字,掌心全是虚汗,这一切就好似一部遥远而虚幻的电影。

  宇阳一天天地憔悴下去,却依旧淡然地微笑着,他风度翩翩,俊逸非凡,徘徊在俱乐部的大小酒店之间,在酒业中掀起了一阵狂潮。

  “宇阳。”秦川终于在这个酒吧里找到了他,他正执着盅饮酒,眼睑低垂,他饮完,抬起头来示意再倒一杯,他的眼睛深深地凹陷,眼睛下是乌青的阴影,他的眼神完全失去了昔日的神采,他看着秦川,对他微笑。

  秦川握住他的肩膀,那两片薄得像两把刀的肩胛骨,几乎感觉不出温度。

  尊贵高华的宇阳,犀利傲慢的宇阳,才华横溢的宇阳,让人仰视的宇阳……

  秦川的眼睛疼得似要洇出水来,他取下宇阳手中的杯子,“不要喝了,跟我走。”他把宇阳带出酒吧。

  宇阳微醺,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下一秒,鲜红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滴到领口,他甚至来不及用手去掩,鲜血就涌了出来,他疼得脸色发灰,鲜红的唇颤抖着,如同寒风中的残叶,秦川抱住他,把药往他嘴里倒进去,宇阳张口含了,还来不及吞咽,又一大口的血涌出来,直喷到秦川的手中,他摇摇头,费力地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他慢慢地蹲下身子,眼神疼得有些涣散,他张开四肢,躺在地上仰望着漆黑的天空,那种寂寥到了极点的神情在空旷里深深蔓延……

  “宇阳,站在世界的另一头看着自己一点点毁掉自己所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生不如死。”他的嗓音低哑得难以听清,眼泪从他的指缝间渗落,他呛咳起来,血液淹没了他的声音。

  白色的床两边摆满了仪器,形销骨立的宇阳躺在病床上,他一只手放在被单上,手背青紫,满是打点滴留下的针孔,秦川看着他血迹斑斑的嘴唇,他只能这样来保持清醒,他的瞳孔很暗,暗到根本无法反射光亮。秦川走出医院,眯起眼睛看天空刺目的太阳,阳光从他挡在眼前的手掌的指缝里漏下来,凝成了红色的光点,把他的瞳孔分成两半。

  天选之子,天何不惜!

  2月,宇阳因喝酒造成胃大出血,严重的厌食症,以及酒精成瘾问题,被送往国外就医。

  记者采访龙腾广告公司的副总裁——秦川。“秦副总,龙腾广告公司是内地第一家上市的广告公司,也是目前拥有最多户外媒体、占市场份额最大的一家广告公司,作为这样一家公司的老总,您有何感想?”

  摄影灯一闪,秦川说:“一段完美的巅峰,源于一个孤独的遐想。”

上一页 目录 我的书架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