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可以,现在仍然可以。
有这些生命力强大的族人,有他们的地方便有风之灵魂。
林玥像是看出了克努/尔的想法,她施施然走到了那群聚的风族面前,锐利的眼神像是风刃一般在人群间扫过。
她的眼光凌厉,直直看透进人心。
有些心存动摇的风族人在接触到她这样的眼神之后,不知道怎么就放下心来。
林玥的声音轻浅,缓慢,娓娓道来,一一将目前的情势向在场的风族人讲明。
这样的话,她这些日子在面对风族子民时已经讲了许多次,每一次都有人问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我们是不是要一直住在地下高原?”
“我们是风族人,我们要自己的国家!”……诸如总总。
她有些头疼,但面上仍然是十分的沉静。
地下高原,并不是近二十年才与风族的游域交好的。
两族间的情谊可以追溯到六百年前,彼此互为唇齿,彼此恩深意重。
地下高原的滨族人,是可以依赖和依托的。
眼前的这一批最后要撤离的风族人,明显要比之前那几批都来得理智。
也许是因为年青人占了多数,骨子里的热情不减,所以容易信任,容易依赖,容易振作起来。
克努/尔对于眼前的平静是十分的满意的。
这是最后一批途经激情平原撤向地下高原方向的族人。
也是战士。
是心之血,是未来的花儿。
留一座座空城给海因斯坦和彼加尼魔鬼域的那两位,这样的主意换成了十六年前,克努/尔想也不敢想。
谁人愿意离开故土?
谁人愿意老死异乡?
宁战死,不欲降,是十六年前血战的主曲。
然后呢?
伏尸千里。
不能说前御主殿下做错了,因为血管里的血液在沸腾着。
风族,从来不曾给什么人奴役过,所以绝不认输!
可是,当灭顶之灾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是恐惧,是深埋在骨中的恐惧,一夕便击毁了许多自信满满的族人,然后一败而涂地。
用了十六年的时间,一点一点的重新树立起不灭的信心,一点一点再让族人绽开笑颜,却因为自己的这一双手,自己的怀疑而再次埋葬。
他看着站在高台上详细的回答着族人疑问的柔平与林玥,脸上露出的是连他自己都不知的欣慰的笑容。
他终于可以安心的。
他的族人,为他曾经出卖而受到伤害的族人,还能坦然的大笑,还能有重新来过的挽回的余地。
桑珂偶尔回过头来,便看到了那位据说是位高权重的克努/尔大人泪如雨下的模样。
她一生也记得,在那个改变她命运的日子里,那个老人欣然的泪颜。
雪花大如席,寒风凌刺骨。
漫天的风雪让人睁不开眼睛。
海澈执枪就那么傲然而立,以他为中心,林飒,藏青,连琚,连珏各司其职,仍然是火莲阵。
他足下的雪已经漫过了靴面,冷冽的寒气直接透入肺中,直想要咳出声来。
眼睛就那么一瞬不肯眨的盯着面前的那五人。
两相对立,其实都没有占到好处。
倪尊寿微微喘着气,脸色亦并不好看。
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也轻轻的颤抖着。
暗青色的痕迹慢慢爬上他的指掌间。
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对谁人也不会容情,当你超过了那个界限,便会反噬其主。
全身因为使用疾电过量而在发着抖的倪尊寿第一次彻底的体味到什么叫做上了年纪。
索格缓缓伸手,按上了好友的后背,劲力微微一吐,一股暖流自后心涌向全身,身体立刻轻松许多。
倪尊寿颌首。
他与索格合作多年,自然是放心的将后背交由他人。
可是他背后又没有长眼睛,并不曾看到北程眼睛里的那深浓的恨意与惧意。
她的手也动了一下,只是手腕不及抬起,便给北歆捉个正着。
姐妹两人对视,北歆哼了一声,松开北程。
北程才觉得手心里全都是汗。
她知道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念头是什么,但是她无法控制,那一瞬,她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个正背对着自己的老人,那名为“父亲”实是“仇人”的老者。那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不会利用自己的女儿!
她死死咬紧了唇。
倪佳眯着眼,仔细打量着眼前完全展开的火莲阵,抬了左足,一脚踏在雪中,深深浅浅的小巧靴痕,才一脚踏下,便给如烧着了似的疾退。
她方才落脚的地方,凭空生出翠蔓,不受风雪的阻碍,竟然直接缠上她玲珑的足踝,若非她见机的快,已经给那翠蔓捉到。
她啐了一口,心里深为海澈那深不见底的力量而震惊。
那个自己眼睁睁看着给摧毁的身体里到底蕴藏了多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