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翔在刑具中本能的挣扎。
倪尊寿越过跪在面前的诸多部从,一步步走到谢明翔的面前,然后,伸手,取下了他额间的神经束具。
被汗水完全浸透的黑发沾着水似的汗珠,紧贴在勒出来血痕的鬓角,细细的血线流淌过苍白的脸颊,然后沿着脸部的轮廓慢慢滑落在两人足下。
倪尊寿伸手,托起谢明翔无力低垂的脸庞,唤道:“谢明翔!”
在痛苦中挣扎的青年脸上的神色一凛,然后,干裂得唇嚅动:“御主,御主大人。”他声音暗哑至极,嘴唇更是裂得道道血痕。
倪尊寿向身后伸手。
有人乖觉,连忙递上一碗清水。
倪尊寿看着这碗清水,然后问谢明翔道:“想喝水吗?”
谢明翔本来暗淡的眼睛一亮,本能的渴求的望向倪尊寿手中的水碗。
他自被关进地宫黑狱,接受所谓的人格重塑,为求打碎他精神屏障,施加在□□上的不止是刑罚,还有精神上的摧残折磨。纵然是部属有意维护,仍然是十余日来不得休息睡眠,不得餐饮排泄,一如当年海澈那般半点都不能自主,身体和精神的承受力都已近临界点。他若是渴得狠了,便有人拿沾水的棉签沾湿他的唇,但如饮鸩止渴,只会让精神上对物质更加渴望。眼前的这一碗水,完全激发出了他求生的本能,还有体内那干躁欲死的痛苦,没办法仔细去想,多日不能休息的头脑无法思考,直白的低吼:“水!”
倪尊寿看着突然间晶亮的眼睛,将手腕一翻,那碗水被直接泼了出去,正浇在刚才给他一手拍碎头颅的刑官的身上,水的味道混着血的味道,谢明翔只觉得精神无比的清醒,就是想要水!
全身的细胞,都在怒吼着:“给我水!”
他突然就想到了海澈当年给切断全身的肌腱之后,挣扎着总是想依靠他自己的双腿重新站立,却屡屡受挫时的那个神情。现在的自己,是不是也和那时的海澈一样?
他怔然的望进了倪尊寿的眼底。
头脑在一瞬间清明,再没有数日无休的混乱,他想:“真的是御主大人啊……”然后倪尊寿看到眼前的青年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睡着了。
是的,再醒过来的时候,应该就是另一个人了。
跪在地下的诸人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阴谋的味道,可是任谁人也不敢抬头。
一墙之隔,倪佳的手指紧紧扣着原本想入内禀报的侍丛的脖子,用力之大已经将对方的头颈折断尤不自知。
她隐身于暗处,耳里是清楚的那一声“水!”
那是她想了十数个日夜的人的声音,虽然沙哑的不成样子,但的确是他的声音。
在没听到他的声音之前,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渴望听到他的声音;在他不见了之前,只当是空气一般自然的存在着,现在呢?
她竖着耳朵,却再听不到半点声响。
安静的让人害怕,心在突突乱跳。
倪尊寿走上台阶时,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属于水的芳香,这种香甜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微拧起眉,看向紧闭的牢门。
门的里面,黑发黑眼的青年正在睡着他十数天都没睡过的好觉,梦里或者还有什么会挥之不去,但是醒来之后就应该回到正轨了。
答应过女儿绝不会取他的性命,但是,我并没有说不能改变他人生的轨迹。我承认我是多疑,我绝不容许有哪怕是一丁半点的祸根残留。
去除了多余的心思,只有更忠心的部下,我的绝决程度并不会比若雅差上分毫。
阿佳,我说过不会杀他,就绝对不会!
手指尖上还残留着谢明翔皮肤的阴冷触觉,只是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和那个孩子一样,都是如此的不见棺材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