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仿佛从来都不喜欢孤独,却又不得不承受甚至习惯孤独。
成功把孤独当成习惯的人,难免会有许多旁人理解不了的特殊癖好,青天锁门窗,夜里不挑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不过稀松平常而已。
但今晚不再平常。
只因在这恶臭难闻,四壁皆空,毫无半分雅致可言的“楼阁”内足足待了十几年,不曾向外迈出一步的男人在今夜丑时半刻终于往积满灰尘的灯盏里添了油,点了灯。
青铜色的灯盏竖放在屋子里仅剩的一张保存相对完整的老旧木桌上,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坐着更加破旧的木椅,一手抚摸着灯盏,一手探出指节,不厌其烦地在桌面上弹奏算不得动听的音符,与木椅摇晃产生的咯吱声响互相迎合。
黑夜里,他的身体倾斜得宛若一根被巧劲拉弯的弦。
并非琴弦,而是弓弦。
弦上应有箭,两者相合,方能产生不错的威力,虽说待在如此环境,他对人示威的可能性早已微乎其微,但他的目光实在像是一双直勾勾的利箭,瞄准了窗外,延伸至外界。
窗却是紧闭着的。
无缝,无洞。
除了几缕映在窗纸上的月光外,那样的位置,那样的角度,他应当再瞧不见其余任何东西。
偏偏他的眼眸深处浮现出的是一道人影,确切地说,是倩影,若皎洁明月般美好,可令无数人魂牵梦绕。
瞳孔呈下意识的收缩,眸中的倩影却是越显越大,伴随着灯火摇曳,自然而然地变幻,由外至内,由虚化实,终成一抹琉璃净彩。
此情此景,俨然画中人降尘世,天上仙落凡间。
男人目睹这一切,很快笑了,却也只是笑了,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就连双手所放的位置都无丝毫偏差,仍是一手抚摸灯盏,一手叩击桌面,仿佛这两样事情对他而言,比与一个绝色美人畅谈风月共度良宵还有乐趣。
“羽师。”
轻言细语,胜万千旋律,便是在此等昏暗恶劣的环境下,她的魅力依然不减半分,若无这句羽师,单是她的出现,就代表着明暗正反的差别,此行,也更像极了针对某种堕落将进行的救赎。
男人也不知听没听清,停止了抚摸灯盏,空出手来仔细掏了掏耳朵,口中还不时发出一些怪异的哼声,直至他将手指从耳朵中拿出,放在面前轻轻吹了吹,声音才逐渐变得清晰。
“渐渐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遑朝矣。渐渐之石,维其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遑出矣......”
先秦的诗句,仿佛总有种特别的韵味蕴藏其中,尽管是从言行举止皆怪异万分的人口中吟出,也并非全无意义,但她的耐心显然不够,或者说她所认定的时间有限,在男人说到“不遑出矣”四字后,她便直接打断道:“羽师之训,待空闲时,月离必将深切领会,而今,是家师吩咐我前来,告诉羽师一些事情。”
吟诵声被打断,男人仍一笑置之,脸上并无怒气,只是慢条斯理道:“有事便快些说,此处地方,似你这般娇柔纤瘦的红粉佳人,是不该也不能久留的,何况你还不愿意听我念诗,自小便如此。”
“非是月离不愿,实在是事情关系重大,不容多少耽搁,望羽师见谅。”自称月离的女子柔声致歉道。
男人脸上笑意更甚,“事情关系重大,有多重大?总不会是时机已到,星野派这盘分裂的散沙要在风暴中聚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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