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淡化了凛冬的寒气,却没能掩盖更加可怕的杀机。
箭未至时,弓先惊鸟。
人未来时,势已慑马。
他们原是主动的一方,此时此刻,却不得不急速运转体内真气,由点成线,自线成面,牵引四周气机,阻拦那股来路不明又诡异至极的势。
从身动心静到身静心动的转变。
突兀如晴空后的暴雨。
恍然间,连呼吸声都仿佛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有人迷惘,有人慌乱,有人惊愕,有人不战已生退意。
二十三骑,皆非无名无才之辈,面对这番局面,竟无一人保持镇定。
那名暗红披风裹身,青色头巾缠发,腰间左右各自佩有一把短刀,一柄长剑的男子仍自处于人群的最前方,为首,当先。
从他身上流露出的气息很强,是那种稍显锋芒却依旧给人深藏不露之感的强。
但细究下来,他并非一个合格的引导者。
因为此时此刻,他非但没有让自己保持沉稳,反而通过自己神态与气息的变化使得其余人也难以心静。
故而若是有人老早就埋伏在附近,等待时机,根本无需凭借真气的雄厚程度来正面进行碾压,只需暗中旁敲侧击,就能轻易消磨他们的斗志,令他们出现死伤。
那是他已然推测到的情况。
他却并不担忧,也并不打算改变,只因二十三骑虽皆是有内家真气在身的修武者,迄今为止,都没有参与过军队式的紧密合作,而是以江湖人的分散姿态在这名为天下的棋局中奔走。
他亦是江湖人,并且只当自己是江湖人,从未想过其他的可能,不是因为他自身缺乏想象力,而是在这座唤作江湖的围城中,他领略过太多的精彩,听说过太多的传说。
心向往之,无可终止,唯死方休。
这十二字是他对自己的总结,同时也代表他对江湖的认知。
与大多数江湖人一样,他在且行且歌之际也做好了永久沉睡的准备,不过戏剧性的是他曾无数次与死亡擦身而过,却总差一线才真正跌入黄泉,用他自己的话说,是九个字。
命太硬,硌了阎王的牙!
阎王具体长什么样,他还不清楚,但至少在他看来,阎王并不一定就真的像民间传闻那般凶神恶煞,大人看了双腿发软,小儿见了啼哭不止。
他的年龄不大,经历倒还算丰富,既见过面恶心善的人,也与面善心恶的人打过交道,所以才会出现这类想法。
若将这一指代范围由“人”变作“鬼”呢?
他似笑非笑,目光深沉,已不必思考,因为突然之间,他已亲眼见到了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能以鬼躯生存在人间的奇妙生灵。
天寒风起。
雪落霜降。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默不作声,亦无动作,本应席卷四周的寒流就好似在围绕着她的身体聚集。
如此一来,她看上去理所当然地显得冰冷,连燎原之火都未必能驱散。
这种冰冷一度令人畏惧,一度令人胆寒,却不能将他包括在内,并非他的血太热,比火还要滚烫,而是在他看来,他早已经接触过了这世间最冷的意。
在自己所掌握的形意能够达到那种程度之前,他不会再因任何一份寒冷颤抖退缩,哪怕那极像杀人的魔音,催命的鬼符发动前的征兆。
“你怎会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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