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转过元夕就是昭公主的寿诞,很近,左右不过十几天。
作为安帝最宠爱的女儿,其生日当然不能含糊。安帝从几个月前便命人筹办,更是亲自挑了不少礼物,从南海夜明珠到大漠异草,满满装了十几箱。绿珠指挥着下人抬进抬出了一整个白天,才算勉强入库完毕。
昭公主有点悒悒。大陈连年灾祸不断,实在有些太费国帑。
绿珠安慰她:“公主,皇上这是看重您呢。”
是啊,谁人不知,当今安帝最是性情中人,看重谁,便恨不得让全天下的好处都让那个人占去。当初安帝看重郭老的时候,甚至不惜违反祖制,允许郭老自由出入宫禁,以便郭老能随时谏言,真可谓是皇恩浩荡。
当然,最后事实也证明,皇恩浩荡只换来了一个笑话,但那已经是后话了。
昭公主心烦意乱。更令她不安的是,荀嘏接旨了。
以前三年,每逢宫中庆祝自己生辰,荀嘏都会用尽各种理由称病不出,可今年荀嘏明明已经重病在床了,却不假思索地翻身而起,领旨谢恩了。
这是为何?
晚宴的时候,昭公主思索着这件事,眸光不禁偏了开去,落在了在自己下手处端坐的男子身上。
澜衣被换成了驸马专用的金线便服,头发也被仔细地束好了。荀嘏敛目而坐,仿如高月明立,如玉则温。
酒过三巡,安帝兴致正酣,加上对荀嘏不满,便故意令荀嘏为众臣即事制诗,助酒为兴。昭公主知荀嘏最讨厌被当成弄臣,心下微惊,正欲出声,将这件事含混过去,没想到荀嘏竟真地站起来了。
荀嘏是当年郭老亲点的状元郎,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他一出口,自是一掴一掌血,连瞧不起他为人的很多人也没了声音。
“古人常言文如其人。现在看来,锦绣文章与人物品藻竟可不一致。”有人如是惋叹。
“不是这样的!”昭公主在心里呐喊。
荀嘏立于漩涡之中,面色如潭,仿佛周遭一切议论均与他无关。
昭公主心里诡异的感觉更甚了。在荀嘏坐下来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今天为何会来?”
荀嘏不应。
她早已习惯了荀嘏的冷淡,本应无所谓,此刻却觉得格外的挫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也许只是人溺水了太久之后,在听到有可能得救时的本能吧。
她正挫败地想着,荀嘏忽而春风化冰般地笑了:“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三年来,她从来没有见荀嘏笑过。
现在的荀嘏,是玄冰,是深潭,是高空中的悬瀑。可是在四年前她的寿诞上,荀嘏明明也曾对她笑过的。
那时她甫及笄,也是在这里,安帝为她举办了盛大了宴会,作为新科状元的荀嘏,也被邀请在列。
下方还有很多青年才俊,但她现在一个都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当她见到荀嘏的第一面起,她就完全陷进去了。
她看着荀嘏挥袖如云,神采飞扬。安帝命他为公主赋诗,他不须思索,脱口便是锦绣万里,流金坠地。
后来她才知道,荀嘏从不写应酬诗,即使对郭老也不外。
那时她也问过他,在他们偷偷溜到京城碎玉楼的屋顶上看月亮的时候。那时荀嘏也是这样,仿佛一切理所当然道:“因为,今天是你的生辰啊。”
在诗中,他将她比作揭车。这是一种南地的香草,可以入药,盛开在荀嘏生长的地方。他说揭车很美,盛开时像是桂露朝满一般,纵使牡丹国色群开,也抵不过揭车分毫。他说他一直想要和一个揭车一样的女子携手,遂平志,济沧海。
他说公主殿下,你是揭车。
这是这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男子所能说出的最深挚的话语。
荀嘏情意绵绵道:“公主殿下,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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