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前脚躲进屋檐下的白洵,抖了抖身上的水渍,望了望说变就变的天,啧啧道:“见鬼了!”
此刻靠着廊椅的钟忆瓷,望着潇潇雨幕,冷哼道:“这就叫苍天有眼,你活该挨浇。”
“嘿!你可别不识好歹!”白洵气恼地瞪眼,“要不是……”
“要不是白叔父命令你,你才不会过来给我赔礼道歉,是不是?”钟忆瓷抢了白洵的话,“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毕竟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啊!”
“钟忆瓷!”
“姑奶奶在此!”
“你!”白洵气急败坏地质问道:“你老实说,你有没有在背后说如玉的不是?”
“我说她做甚!”钟忆瓷怒怼道:“我神鞭钟老五是江湖大忙人,可没那闲工夫嚼舌头根!”
“大忙人?”白洵指了指钟忆瓷的双目,轻蔑地哼道:“我看应该大盲人吧!”
“要你管!”钟忆瓷气鼓鼓地道:“你要是吃饱了撑的,便去练功消食,少来我眼前转悠,我怕看多了你真会瞎!”
白洵深深地呼吸,压抑着肚子里的火气,缓和语气道:“我今天是来道歉的,是我对不住你。我误以为照顾我痊愈的人是如玉,并非如玉故意抢你功劳,希望你不要再误会她。我爹狠狠地骂过我了,现下要打要罚都由着你。”
白洵前日里受伤,错将照顾自己痊愈之人当成颜如玉,委屈了钟忆瓷的一片丹心,被白决权骂了一个狗血淋头,只得灰溜溜地跑过来道歉。钟忆瓷一听他这番话,不但没消气,心里邪火反而更旺了,“你这是道歉?别!我可受不住!”
白洵叽歪道:“你不要这么小肚鸡肠啊,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我就小肚鸡肠,我就揪着不放,你能怎么样!”钟忆瓷气得一拍立柱,直接从廊椅上蹦了起来。“我求着你给我道歉了吗!早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我……”
“你怎么地……”白洵心里咯噔一紧,“你好好说啊……”
“我呸!算姑奶奶之前心盲眼瞎!”钟忆瓷啐了一句,指着居所的大门,“赶紧滚!”
“我不!”白洵偏和钟忆瓷对着干,她说往东,他就要往西,索性坐在廊椅上,紧紧地抱着柱子,“这是在我家,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想在哪里待着,我就在哪里待着!”
“随你!姑奶奶要睡觉了!”钟忆瓷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正要进屋关门,耳畔一惊,即刻向大门望去。
在那凄凄风雨的嘈哗之中,竟夹杂着一阵阵争鸣,是刀锋出鞘的声音——
转瞬间,有人已踏水袭来!
杀气穿云雨,寒光映铁刀。白洵猛地抬眸,长刀已破空飞至眼前三寸,他当即拽着钟忆瓷向后撤退。却听咣当一声闷响,长刀竟深深地砍入了窗棂。白洵将钟忆瓷护在身后,沉声呵问道:“何方贼人!敢在景明山庄放肆!”
话音方落,却见九道暗影从天而降,瞬间落在院中形成围网之势,拦住二人正面的出路。
钟忆瓷居住的小寒苑四周幽闭,出入唯有一道正门,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只有正面突围这一条路可走。白洵并未携带佩剑,遂进屋从架子上捞起一把普通长剑,抡着朝外刺去。钟忆瓷回过神来,也抽出腰间软鞭,飞身扑去。但两个人被九道接踵而至的黑影团团围住,纵然身手敏捷矫健,奈何寡不敌众,何况对方并非泛泛之辈,不但招式犀利,而且配合默契无间,二人与他们缠斗不久已现败阵之势。
白洵不幸右肩又挨了一刀,伤口僵麻得已没了痛感。大雨浇透了衣衫,血腥气涌入鼻尖,斑斑殷红,晕染开来,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渍。白洵与钟忆瓷背靠背而立,面对四周如狼似虎的敌人,若是说毫无惧意,那绝对是在自欺欺人。
钟忆瓷紧盯着对方的刀刃,淋漓大雨没能冲净那刀口上的血色,有血色说明已经伤了人!白洵亦眉头紧锁,山庄里机关密布,防布甚严,这伙贼人定是已经害了无辜的性命,才能悄无声息地闯进来而未惊动任何警报,实力不容小觑。此时各家高手尚未离开,贼人不仅毫无忌惮,反而来势汹汹,杀气十足,恐怕是山庄里藏着内奸,与贼人里应外合,让他们有恃无恐!
钟忆瓷怒气翻涌,恨不得一鞭子抽死贼人。“这下山庄可危矣!”
白洵有时对钟忆瓷怪诞的脑子和豁达的心眼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没见过比她还乐观的人。“眼下最危险的是我们,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他们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外面也不清楚他们遇到围剿袭击,没有任何示警与消息才最为棘手。对攻过招的时间虽短暂,但白洵略懂阵法,已经看出对方摆出了一个九人阵,想要破阵而出就必须留下一人来牵制九人。白洵握紧了剑柄,对钟忆瓷说道:“敌众我寡,拖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来牵制他们,你逮个空当溜出去!”
钟忆瓷却摇头道:“你脚程快,我拖住他们,你出去搬救兵。”
“要留也是我留,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陷入险境,钟炎旭知道了还不得打死我!”
“哟!现在承认我是姑娘了?”钟忆瓷嗤鼻一笑,忽地甩开软鞭,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回眸一声怒吼道:“你赶紧滚!姑奶奶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生死之际,她毫不犹豫地替他做出了选择——舍弃了自己!
“钟忆瓷!”白洵脸上的动容不言而喻,“你顶住!”
他抹去脸上的雨水,抹去心头的震撼,脚下蹬地,准备抽身离去。不料对方九人竟齐刷刷地朝他奔了过来,甚至即刻停止了对钟忆瓷的围剿,原来他才是对方真正的目标!白洵挥剑劈开敌人的进攻,高声喊道:“钟忆瓷!快走!”
言罢,白洵横剑身前,主动出击,反守为攻,吸引敌人全部火力,给钟忆瓷辟出溜走的空隙。
不料,钟忆瓷甫一朝外挪动身形,那九道黑影竟又齐齐围了回来!
什么叫无脚鬼,两个年轻人今日算见识到了。这九个人飘若鬼魅,竟能瞬间而至,只要他们两个中有一个想溜,势必会引来更密集猛烈的围攻。几轮试探过后,白洵和钟忆瓷发现了一个事实——这九个人看似是九个,却都带着影子,像是会分身术。九个人九道影,相当于十八只难缠恶鬼将他们围困于牢笼,想要单兵突围,已绝无可能,只有合力将阵法撕开一道口子,才有机会出逃。
风声谡谡,刀碎雨珠,一轮劈天砍地的厮杀过后,一柄不甚称手的单薄长剑,终不敌九把配合无间的锋利钢刀,便有了这狼狈一幕——白洵负伤跪倒,钟忆瓷亦满身狼藉,两个人此时此刻就像俎上鱼肉,眨眼就能被人家剁成馅包了!
“最近真他娘的倒霉,隔三差五地就被砍上一刀……”白洵啐了口吐沫星子,却依旧剑指贼人,沉声说道:“看来本少庄主不亮出些真本事来,尔等真以为我景明山庄好欺负……”
钟忆瓷激了白洵一句,“你能有什么本事,大言不惭!”
“瞧着!”白洵猛地御气挥剑,谁知使不出半分内力!
“怎么会这样……”白洵睁目盯住围攻而来的人影,雨雾下贼人的眼神愈发阴沉,劈碎雨水的刀锋也显得格外冰冷。
“白大哥!你怎么了!”钟忆瓷的精力全集中在对敌上,只得用余光瞥了瞥白洵,察觉到白洵的异样,只得继续拿话激他,生死关头容不得丧气服软。“你不是有真本事吗!亮出来让这帮贼人看看,让他们尝尝你的厉害啊!怎么认怂了!”
“你还别不信,我是四公子……”岂料话未说完,白洵却已左摇右晃,活像是喝大的醉鬼。“他们的刀上有毒……”
话音方落,贼人便蜂拥而上,举刀冲着二人杀来。
前后无门,左右无路,白洵才躲过当头一记狠劈,冷刀却直接砍上他的双腿,蛮力直震得他虎躯颤栗,一头栽倒在大雨中。腹背受敌的钟忆瓷见白洵倒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失控一般疯狂挥鞭乱抡,生怕慢了一步,白洵就命丧贼人的屠刀之下。
就在这时,黑云压顶的天空传来了一声惊雷般的响动,瞬间便震碎了抱团而聚的雾色,此刻所有人都怔住了。
“虹风袖……”钟忆瓷满面震惊,“五兽同现……”
谁知,贼人忽然收手,再无丝毫进攻的意思,反倒齐刷刷地跃地而起,隐匿于滂沱大雨深处。
钟忆瓷即刻扔了软鞭,连滚带爬地奔向白洵,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眼中已是一片汪然,滚烫的泪珠子噼里啪啦地往白洵脸上砸。她使劲拍着他的脸,失魂落魄地喊道:“白子诚!你醒醒!你个混蛋给我醒醒!”
“别骂了……我没断气呢……”白洵捂住伤口疼得直咧嘴,“哭什么……给我疗伤啊……想看着我血尽而亡吗……”
“你的腿怎么样……”钟忆瓷手忙脚乱地摸索起白洵的腿,“我看见他们砍了你的腿……”
“打住!傻子你别乱摸了!”白洵撇开了长剑,腾出一只手制住闹腾的钟忆瓷,“他们是用刀背砍的,我就是摔得难堪了些,没什么大碍的。他们在刀上淬了毒,也不知是什么奇毒,竟叫我提不起半丝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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