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关曲郎万般无奈之下,打定了主意,他亲去探一下这龙潭虎穴……
年少时论道,谈天谈地,谈人何以为人,昕眉就觉得,人为一己私欲活下去固然可以活得很好,但家国天下依然是无法舍弃的责任。
她心底里明镜似的,朝堂那伙人必然此刻正在叫嚣着复仇,民间沸腾的民意,以及将士们嗷嗷叫的愤怒,这些都是她的催命符,也正架着她的父亲,熬煎着他。
她跟父亲,年少时少有情意,她三岁之前,实际上也是待在寺庙里,不过当时有母亲陪着,日子过得欢快。
那时的她对父亲的印象是每次国斋节那一个月,她父亲会来寺庙里住上一阵子。母亲笑着说,你父亲一来你就有了依仗,上蹿下跳,活像个皮猴……她窝在父亲怀里咧开了嘴。
三岁母亲故去后,她被扔在寺庙自生自灭,别人骂她,你克死你娘,你爹爹不要你了……是呀,没人要自己,有的只有被罚时靠在背后的歪脖子老树,天寒地冻又四顾无人,她的爹爹确实不会要她了。
九岁回了宫,她跟谁都不熟,明兰殿里服侍她的人皆战战兢兢,她的兄弟姐妹们对她多出乎仪礼,还叫一声小妹。她的爹爹每日都在前殿忙活着,依旧难见。
或许他对自己的爱,就是每年年节里多送来的几盆桂花糕吧!人人都说中州三帝姬最得宠,可唯独三帝姬没感觉到。
他们都说当年小公主出生之时,人皇如何高兴,如何几日内拔地起了一座高楼,专为庆贺公主生日。她的百日宴席如何豪奢,她的女儿酒有一中州地窖那么多。
或许,只有那中州皇城里遍栽的辛夷花,是她父亲爱过她的唯一佐证。
如今大家瞧着,她的父亲为着她派出了中州最好的兵士,倾一国之力来救她,可其实有她没她这场仗注定要打。
北蛮近几十年频频骚扰边境,打劫来往商贾,是中州北境贸易上的一颗毒瘤。而且一旦碰上草原枯泽严重,马羊大规模死亡的日子,他们会结伴南下,美其名曰人猎,实际上,□□烧无恶不作,带回中州的百姓去草原做俘虏……
朝廷本意收拾完南海的局面,转过头立马要来收拾北蛮,没想到倒先被攻破了城,如今柴火已经充足,一把火,战火就烧到蛮人老巢。中州只需要一鼓作气就可以。
所以,昕眉心底知道自己如今境地不乐观,但她倒是乐观,日日窝在小帐篷里画画,她画草原苍茫的雪景,画万山之巅的宏伟长城,画那日她抬眼看到的星空,也画弘文馆里的陆邵雍。
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其实她是无法离中州太远,如今,她在草原上待了将近两个月,这些年将养吸纳的灵气将要耗光,她一日日消瘦下去。
她向西望,也向南望,她人生中最渴望的两份情,她难道都见不上最后一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