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玉容在轿中见得骡车上的四人各个负伤挂彩,就动了慈悲心。又听苏妙真提起了粥棚里的事儿,就立时认出苏妙真乃帮助过谭家的苗真,赶紧命下人拾掇出谭家的某空院,带着她四人去住……
苏妙真摇了摇头,心道:自己的确支撑到看着谭家下人安置那三个病号后,才回房用饭沐浴的。临睡前也交代过除非她喊人,谁都不能进来……
苏妙真正想着要当面给谭家姑娘道谢,还要赶紧给苏观河送信报平安,忽地肚中咕咕叽叽的叫唤起来,饿得直烧心,苏妙真下床欲要穿鞋,却被眼帘里映入的一抹粉色唬了一跳。
她心中噗噗直跳,忙低头查看身上衣裳,却见得不知何时她已经被人换了一身女装。她只怔了片刻,就不顾胃里传来的极度饥饿和小腹处跳动的阵阵疼痛,跳下螺钿翠羽雕花架子床,急急奔向紫檀梳妆台前。
待看到那铜镜里映出的如玉面容,登时冷汗直冒,软倒在红木圈椅里头,一个不留神,却把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拂倒在地。
丁香色秋罗绣花软帘被人轻轻掀起,一个绵柔熟悉的嗓音响起,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苏妙真扭头过去,朝这突然出现的谭家姑娘结结巴巴问道:“谭姐姐,敢问,敢问我的衣裳是谁换的,我临睡前明明交代过,谁也不能碰我……”
“叫我玉容就好……”谭玉容面上一红,有几分不好意思与愧疚,“你睡了四天了……当中我府上的丫鬟见你头天不出房吃饭,心下担心唯恐你病得厉害,就没经妹妹允许,进房送饭。结果却看到床上的血——才知道你来了小日子,是个女子……然后你又发起高烧来……——但你别忧心,我一知道你是女儿家,就让我的贴身丫鬟过来亲自服侍,现在想想,难怪你要了一个小独院住,原来你根本不是个小公子……”
苏妙真怔了,“四天?”
谭玉容轻轻喟叹,看着苏妙真的目光中很有些怜惜:“想来你这些时日很是吃苦受累了一通……一个女儿家扮作男子流离在外……对了,你怎么突然弄得那么狼狈?”谭玉容顿了顿,迟疑问道:“姑娘,那三个人里头,哪个是你的夫君?”
苏妙真扶着妆台,从红木圈椅里慢慢起身,仍觉一阵头晕目眩:“多谢谭姐姐,我是去了荆州,在那儿遇到了,遇到了反贼流民,所以逃来了襄阳城。”
她低头没敢看谭玉容的神色,轻声含糊道:“那三个人里头没我的夫君,只有一个哥哥……”没等谭玉容说话,苏妙真猛地抬头问谭玉容道:“那个年纪稍小的男子,就是那个病得最重的,他情形怎么样了?”
谭玉容若有所思地瞅着她看了会儿,似因见苏妙真越来越窘迫尴尬,她微笑道:“我听下人说是都醒了,但我终究是女子,不好去看他们的情况的,所以具体情形也不知……妹妹你睡得最久,想来也饿了吧,夏莲,传厨房送早饭过来,对了妹妹,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姐姐叫我,叫我,还是叫我苗真吧……”
苏妙真用完早饭,和谭玉容说了些话后,辰时已到尾声。谭玉容瞧出她的心不在焉与言不由衷,也不多问,就吩咐婢女抬来软轿,等苏妙真沐浴打扮完毕,把她送到兄长傅云天等人所居的东偏院。
赵越北和傅云天两人方从前院和谭家老爷叙礼回来,一转入正堂明间,见得苏妙真换回了女装打扮,端坐在楠木椅上,纤纤十指正抹着茶盏杯盖儿,垂着眼不知想些什么,面上一丝笑容也无,便同时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