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哄你说句话怎的就这么难!莫非是哑的不成!既不说话这舌头留着也无用,不若拔了去!”
容臻一惊,手一抖,捏着的玉梳差点拿不住。她不明所以,无措的对上铜镜里那双沉黑无比的眼睛,心头发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一直害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他,他这是心里不痛快,要找她撒气了么?
哄她说话?他何时哄她说话了!而且他为什么要哄她说话啊?他是主子,她是婢子,他要哄她作甚么?天底下,何来这样的道理!
路恒所言,容臻完全听不懂。她只当他是又起了邪性子,自个心情不好便瞧她不顺眼,要与她为难拿她出气!
她是不是哑的,他岂有不知?
这分明,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思及此,容臻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小脸一片雪白。他,他又要打她了吗?
想着那鞭子,容臻握着他头发的手猛地松开,竟是连他的头发也不敢再碰触,活似那头发上有尖刺一般。
路恒自镜中瞧见她这副情态,心中顿时懊恼不已。他又吓到她了!
他是心里憋闷,想吓唬吓唬她。但此时真将人吓着了,他居然又甚感后悔,居然很有些舍不得。
“怕甚么!”他眉头紧蹙,颇不自在的沉声言道:“爷刚才是吓你的!”
他顿了顿,回身看她眸子微闪,抿了抿嘴接道:“爷不打你!爷以后都不会打你!”
容臻本能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抬眸惊慌的看他。显然没有被安抚到。
在她眼里,这位爷喜怒不辨,脾气阴冷变幻莫测。叫人着实难为!这几天来,他要求她与他一同用膳,还令芳巧每日过来给她擦药膏,祛背上的鞭痕。不但如此,东厨那边每天都会遵照他的指令,给她单独备上一例新鲜的牛乳羹,或是冰糖燕窝。
芳巧唤她“姑娘”,眼光艳羡。殊不知,她诚惶诚恐,全不辨其意。稀里糊涂的来了侯府,现下更是稀里糊涂的呆在了他身边,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他的婢女,需要近身服侍他。
路恒深湛的眼锁在她脸上,看她面色苍白,细密纤长的浓睫不停的颤动。他胸口一闷,心中甚不是滋味。
“过来”他说,是比对月儿还要温柔的语气。
容臻不动,惊疑的看他。
“过来”他又道,嗓音依然柔和,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
人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那顿鞭子大概就是她惧怕的蛇。让她杯弓蛇影,如履薄冰断不敢信他。
此时此刻,路恒不想承认却不能不承认,对当初给她的那顿鞭子他后悔得很!他眸色深深,专注的望着在他面前特别容易受惊,轻易就能变作惊弓雀鸟的小婢子,那种类似心疼的感觉又在他心间涌动。
要怎么做,才能不这么的害怕他呢?
路恒望住容臻,眼眸漆黑而沉亮。
“过来”他再一次的说,声音低沉却更加的温软。
容臻心思惶惶,看一看他,若濒临危境的小兽衡量局势。又等了一会,见他面色不变,她方瑟缩着肩一步一顿无比缓慢的朝他走去。
待得近前,路恒轻轻将她抱进怀里,把她的脸扣在他胸前。也不说话,他只是带着安抚好温柔,好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便若从前年幼时月儿哭闹,他抱着哄慰一般。
容臻怔然,身子却是不自主的轻颤。莫名的,这当口呆在他怀里,她竟然鼻子发酸,很想哭。
她这般想着,眼里已是蓄满了水雾。然后,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不同于全然惊惧的哭,她自己亦说不清道不明。
现下,她最害怕的人抱着她,用完全出乎她意料的温柔。
这么的温柔!
象曾经她与盛书平初遇那会,盛书平给她的那个拥抱。
象她自小想望中的父亲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