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好看。姑娘家么,没有好的容色,总是件憾事。叫人伤怀。可许是她天生心粗,自晓事后,对自个的容貌,她亦只但感无奈,独个儿难受了三两回,随后便认了命。脸是爹娘给的,天就的事儿。伤心也无济于事。
是以,原先她并不若其它的姑娘家般对此耿耿于怀。
然眼下,阿蛮想着顾掌柜俊秀白皙的脸孔,第一次感到了痛苦。一种深深的自卑笼罩在她心头,叫她愁肠百结如斯悲伤。
是呢,破天荒的,粗枝大叶儿郎般的阿蛮,蓦地心思细腻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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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自家主子不甚好看的脸色,侍卫清一恭声请示:
“爷,这铺子还用探查吗?要不要属下去县衙里走一趟?”
尤裕修摆手,眼色沉郁。没必要了!那不是檀儿的铺子!见了那丑丫头,他便知自己又得承受一次失望。
檀儿不耐丑!
她虽是个心善的,不会出言伤人。但亦绝不会要一个面陋的婢子,时不时晃在跟前替她做事。说他挑剔,实则她那人才是真正的挑剔!
可那样挑剔的人,曾那样的倾心于他!尤裕修心内登时泛起一股酸楚。那由甜及苦的涩意,裹挟着巨大的,深重无比 ,在这与她分离的日日夜夜无休止的折磨他,不知如何才能弥补,亦怕是今生也不能消弭的悔痛又开始撞击他的心。
他们原本该是佳偶!
原该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夫妻情深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
可他毁了这一切!
伤得她与他离心,决然离去。昔日情意竟恍若隔世烟云。
尤裕修笼着眉,闭了闭眼。心中寂寂,满是空落的相思,满腔子的萧索意,压在他心底,无处可诉,无人能听。
他感到深深的疲累,也感到心灰。这夏日当空的艳阳,亦无法驱散分毫他心中的哀凉,照亮他一身的黯淡。
她到底在哪呢?
寻了她近三载,天涯海角,南北西东。一无所获。
今日这闻香吟里依然没有她!
那丑婢且不说,里面的货品他也都有仔细看过。并不见显著的颜记特色。其间只有少数西洋货,更多的都是些包装与颜记全然不同的脂粉香膏。
尤裕修自是想不到天翻地覆,一番起落过后,挑剔不耐丑的红翡,因缘际会,偏是收了阿蛮这么个丑丫头;
他更是万料不到而今的红翡,会突发奇想,自成一派,自个亲手研制这些妆品。如此,闻香吟里的东西,同京城和姑苏的颜记自然亦大是不同。
“那爷,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回驿站吧,不必再耽搁。”
“是,属下遵命。”
这镇子里除却这一家香粉铺子,能上得台面。其余零零落落的几家,皆小家作派叫人看不上眼,断不会是她的手笔!故不用再无谓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