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往事,青黛难免伤感,恰巧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李姑姑,她喜出望外,正要行礼,却被李姑姑拦住。
李姑姑笑问道:“这些日子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
青黛感激道:“一切都好,大家都很照顾我们。”
从临清伯府刚逃出来时,她心中还惴惴不安。但这半个月下来,甘草等人侍奉姑娘尽心尽力,既没有人因为她们主仆身份低微而冷嘲热讽,其他人也没有因为姑娘是个傻子而大肆嘲讽。
最让她安心的是,那位沈大人再也没有踏足后院,仿佛已经彻底遗忘了她们主仆。
李姑姑来时正是清早,檐外日光清透,鸟雀在窗棂外啾啾叫着,啼声宛转。
陆幼宁刚吃过早饭,甘草陪她在里间的美人榻上拆玩一支九连环。
青黛在帘外给李姑姑沏茶,语气掩饰不住的高兴:“……那位荀老先生当真妙手回春,不过施了两三次针,开了几副药,姑娘的病就好多了,如今不仅渐渐认得身边的人,也比从前爱说话。”
荀大夫还说,陆幼宁这次落水受了刺激,一时惊惧之下,痴病竟然有所好转。若是慢慢养着,应当能恢复到四五岁孩童的心智。不过当年毕竟伤到的是脑子,往后的事还难说,只能盼上天垂怜。
里间的陆幼宁一直竖着耳朵偷听她们谈话,好不容易听懂是在说她,赶紧磕磕绊绊道:“以前也认得青黛,有话想跟青黛说,可、可这里难受,说不出来。”
尽管外面的人看不到,她还是抬手指了指心口。青黛隔着帘子轻轻训了她一句,语气柔和极了:“姑娘你好好玩,有话咱们回头私下说。”
帘子后的人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不过还是没声了。
屋外风和日暖,檐下鸟雀叽叽喳喳叫着,帘内传来陆幼宁拨动铜环的几声叮铃脆响,那声音并不杂乱,反而像在应和着屋外此起彼伏的鸟鸣。
那九连环原是陆幼宁幼时的物件,她长大后也总喜欢在手里把玩,故而青黛在上京前,特意把它放进包袱里。那晚她们来到沈府时,把所有的东西都落在了薛家。
事后青黛壮着胆子托人问了李姑姑一嘴,李姑姑非但不怪罪,反而依着她的意思,让人帮忙把薛家那晚给陆幼宁的裙衫珠翠退回,换回她们自己的包袱卷儿。
如此一来,她们和薛家的最后一点联系也被断得干干净净。
这让青黛对李姑姑越发感激。
李姑姑却道:“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受大人所托罢了。你们在府里安心住着,大人既然愿意收留你们,就不会苛待人。”
临走前,李姑姑去里间仔细看了陆幼宁。那天半夜里烛火昏暗,加上人一直昏迷着,她没能仔细打量。如今白日里一见,哪怕明知道对面是个傻子,在对上那双懵懂干净的眼眸时,她还是忍不住再三打量,摇头为陆幼宁惋惜。
她曾在宫中行走数十年,见过的大小美人无数,可这样清丽绝俗的还是少见。
可惜好端端的这么个人,竟然傻了。
送走李姑姑后,青黛关上山月居的院门,继续过她们的小日子。这半个月下来,她已发现沈府的丫鬟们不难相处。
当日李姑姑拨了两个大丫鬟留在山月居,圆脸杏眼的甘草是个热心爱笑的性子,没几天就跟她们混熟了;丹桂容貌明艳,性子虽冷,行事却稳重妥帖。无论哪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细致人。
沈廷炤作为府里唯一的主子,身边惯用小厮们伺候,丫鬟们没有往上爬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个主子,哪怕陆幼宁是个痴傻的,她们侍奉得也尽心尽力。
沈府的日子波澜不惊,平静得仿佛一场美梦,唯一能让青黛最近有些小小烦恼的,不是旁的什么事,反而是陆幼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