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秦王宫。
“大王近来的课业,的确完成的不错。”
吕不韦坐在秦王下首,看着桌上的竹简,点了点头。
殿宇之中,一众人仿若雕像一般,唯唯诺诺,不敢置一词。
“仲父还有心思来考教寡人的课业,想必应对六国之策,已经是成竹在胸了。”
年轻的秦王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轻轻一笑。
“成竹在胸则未必,不过六国打不进函谷关。”
对于这一点,吕不韦很是肯定。因为这一点,历史已经多次证明过了。
秦有四塞,最为重要的便是函谷关。因为它既是秦军东出的据点,也是防御山东势力的最后也是最为强大的屏障。
其余如武关、萧关、散关,这些关口的战略地位不如函谷关重要。
因为这三座分关口所要面对的能够威胁秦国的势力,早已经在百多年来被秦军一一翦灭。
秦国如今唯一的大敌,便是山东六国势力。六国合纵,能够威胁到秦国的腹心之地。
“自古能够攻破函谷关的将领,连五指之数都凑不到。秦国最为危险的时候,早已经过了。”
吕不韦缓缓而言,却不料秦王却接过了话茬。
“两百多年前,吴起在魏,训练武卒,为西河守,的确是我秦国最为危险的时刻。”
魏国为战国首霸,最为强盛的时候立都河东安邑,与秦国争锋于关内。阴晋之战,吴起大败秦军,秦几有亡国之危。
不过魏国当时犯下了一个战略性错误,将战略重心东移,立都大梁,争夺中原霸权,而不是进军关中。
中原繁华,大梁更是天下坚城,可终究是四面受敌之地。
这也是魏国被秦、齐两国联盟互攻,逐渐衰败的原因之一。
“可吴起也说过: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吕不韦眯起了眼睛,看向了秦王,这个自己一手策划拥立的秦王。
“大王此话何意?”
“寡人只是想要提醒仲父,利用燕王贪鄙之性,使赵燕互攻,而后令蒙骜大军东出,拔魏二十城,的确是上佳之策。可这也同时使六国警惕,我大秦有鲸吞六国之意。”
吕不韦一愣,心中霎时惊醒。秦王说的这一点,他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可我大秦固然有鲸吞六国之意,此时却还未有鲸吞六国之能。六国之中,豪杰固常在。否则,凭借庞煖一耄耋老叟,便算他是赵武灵王旧臣,德高望重,也不足以在山东六国之中掀起如此庞大的反秦之势。”
“相较之下,区区二十城,不过小利。”
吕不韦站了起来,整了整衣冠,走到殿宇正中,向着秦王躬身一拜。
“臣受教。”
宫门缓缓关闭,吕不韦站在宫门之外的长道之上,久久不语。
李斯跟在他的身后,也是如雕像一般,一句话不说。
天上下起了小雨,稀稀疏疏,可吕不韦却依然站在那里。
相府的仆役拿来了伞,李斯接了过来,给吕不韦撑上。
“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
吕不韦呢喃着这句话,转过头来看向了李斯。
“李斯,大王这话似乎有未尽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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