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限的表情很是阴沉,还夹杂着不可名状的愤怒,她的双手握拳,两肩不自觉地颤抖,袁耽看得出来,叶限很愤怒,还是从未有过的愤怒。
尤龙抬着头淡定地看着叶限:“我杀不了你,是我技不如人。”
叶限怒极反笑:“你不是技不如人,你是蠢。”
尤龙对她的谩骂并不放在心上,他只以为她很生气而已。
叶限确实很生气,她上前两步走到尤龙面前,用足了力气甩了他一巴掌,丝毫不顾及地上的鲜血染污她的衣裙。
她看着尤龙,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骂你蠢,不是因为你我的深仇大恨,而是因为你的确很蠢!”
“何患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世上再无你这般蠢的人!”
尤龙无所谓地笑:“怎么,女公子也要为你的父亲开脱么?”
叶限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不过她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继续对尤龙说道:“我大兄满月那天,父亲确实很高兴,高兴到喝醉了酒,脱了上衣,赤膊在城内纵马高歌,回府的时候,还是失去了意识,叫人给抬回来的,他怎么会去侮辱你的母亲!”
尤龙终于变了脸色,但他仍然保持着怀疑,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叶限,道:“不,你在说谎!”
“呵!”叶限冷笑一声,“说谎?这件事情从那天起就被人讲到我长大,府中人知道,当年的宾客,和附近的居民都知道,何患也知道,就只有你不知道!”
叶限逼近他的眼睛:“何患没有告诉你,或者说,他,骗了你。”
“你以为你在复仇,可你不过做了别人的手中刀!”
“你骗人!”尤龙暴怒着吼回去,他想向叶限靠近,却被侍从给钳制住,不得动弹。
“你骗人,你骗人,你骗人……”
尤龙心里知道,叶限所说是真的,毕竟只需要转念一想,就知道当晚的叶案是必定被宾客缠住不得脱身的,只是前十几年,他没有时间想,有人告诉他“真相”,他便信了,再没有多想。
“我没有杀错人,没有,没有……”
尤龙神色空洞,他这么多年的信念只有报仇,可现在却说,他杀错了人,报错了仇,他这么多年坚定地信念一下轰然倒塌,化为废墟。
叶限直起身子,她的脸色也不甚好,面对着杀夫杀兄的仇人,她很难保持镇定,但她还是不能让父亲的名声白白受损,哪怕是在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的心里。
她微微回头,对申纪说道:“刀。”
“女公子,还是……”
“刀!”叶限提高了音量。
申纪手足无措地看着袁耽,袁耽沉默地看着叶限,半晌,冲申纪点了点头。
申纪只得解下系在身上的匕首,又犹豫地看了看叶限,这才递到叶限手中。
那是一把很普通的匕首,鞘上有些乌红发黑的印记,看上去像是渗进木材里的血迹,匕首很锋利,一看就是能工巧匠花了不少心思打造而成,必能一招封喉。
尤龙仍然有些恍惚,但已经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叶限面容冷淡地拿着匕首,竟然咧嘴笑了,一笑起来,眼神里当真有星光闪烁,他道:“你要亲手杀了我吗,女公子。”
叶限又俯下身来,她的头发落下来,落在啊尤龙断臂的伤口上,她的目光一团死气,直直地迎上那一双星光灿烂的眸子:“你欠我三条命……”
锋利的匕首一下没入柔软而又坚强的心脏,她感受不到一丝阻力,就这样一下便刺了进去鲜红的血液喷薄而出,落在叶限的脸上,她的睫毛上也落了血丝,以致她的眼神开始模糊,“如今还了一条,还有两条,我亲自找何患讨来。”
尤龙漂亮的眼睛终于阖上了,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毫无顾忌地阖上眼睛。
叶限松了手,两个侍从也松了手,尤龙倒在血泊之中,胸口的那把匕首,直挺挺地插着。
叶限一下子有些腿软,连着后退了几步,袁耽见状立马上前搀扶,叶限这才稳住脚步。
“把这儿收拾了吧。”袁耽轻声吩咐道。
叶限神思恍惚,双目通红,总感觉他一大声讲话,她就会受到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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