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甘棠总是叫程琭帮她拿些东西,有时程琭拿不动,就拖着甘棠去到那样物品面前,不管程琭最终有没有亲自把东西拿给甘棠,能确认的是他从没有出过错。
甘棠将这些告诉程渊之后,程渊也开始试探程琭,有一次程渊坐在瑶琴前,还没说自己要什么,程琭已经把曲谱送了来。
这事叫甘棠知道,抱着程琭亲了半天,直说不愧是自己的儿子,聪明完全随了她,程渊就看着她笑。
但唯有一点就是程琭直到现在也没说过话。
莫说羽士的后代,就是普通人的孩子在一岁左右也该能发出些模糊的字句了,可程琭从来没有。
甘棠为了逼程琭说话,有时程琭想要什么,她就故意不给他,但往往以程小公子亲自过去取或是放弃他想要的而告终;又或是甘棠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问程琭该怎么办,程小公子就走上前揉揉母亲皱起的眉头,甘棠说你若能叫声母亲,或者唤声娘,母亲这眉头就不皱了,小程琭闻言在甘棠脸颊上“啵”了一口,再无其他表示。
甘棠笑怎么这小家伙连话少都是随了程渊不成,于是悄悄跑去问程澹说程渊小时候是不是也不说话,在得到肯定答案之后愈发爱逗程琭——怎么说也是她的孩子,有她一半的血脉,再怎么不爱说话,也不能一言不发吧。
可惜的是甘棠还没有成功过。
所以直到现在,程渊夫妇二人还尚未听见程琭唤一声父亲母亲。
话说回来,就算小程琭再聪颖,也不过是一个一岁的稚子,自然撑不到宴席结束便觉得累了。
照理说孩子从小便有专门的教导嬷嬷带,但程澹黏甘棠极了。
小时候醒来见不到甘棠就哭,谁哄也没用,一定要甘棠抱才能安静下来;后来大点儿就好些了,最起码不再哭,可若是见不到甘棠就自己爬去找人,被大人发现抱回去也不气馁,再从原点出发继续找人,直到见到甘棠为止。
孩子如此,甘棠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心疼得紧,故而程琭其实是由甘棠亲自带大,教导嬷嬷在一旁指点罢了。
对此程渊虽觉得男孩子不该这么黏人,但见妻子乐在其中,也不愿多言;就连程太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是故小程琭在宴席上表现出疲态之后,甘棠就示意程渊,自己带着程琭回去沐浴睡觉了。
至程琭在母亲的怀抱里进入梦乡已是戌时末。甘棠吻了吻程琭的额头,吩咐丫鬟仔细照看着,便回到自己的寝室沐浴更衣。
等她沐浴好,程渊还没有回来。
甘棠心道程渊一向冷面,不熟的羽士往往不敢多有交流,在酒席上不会找人谈天,也一向没什么人找他喝酒,故而宴席于程渊而言不过折磨;偏偏今日这种场合他还不能提早离席,免得被人说程氏失礼,此刻只怕是无聊至极,怕是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慨叹“怎么还不结束”。
甘棠这样想着,一边觉得自家鱼哥哥真是可怜极了,一边又觉得好笑,自顾自走到瑶琴面前,翻着程渊晨起在看的曲谱,信手拨弄起琴弦。
几声弦响还没连成曲子,便听见了叩门声。
甘棠起身去开门,门外没有人。
甘棠心道大鱼今日怎么这么有雅兴,还和她开这种玩笑。
然而笑还没到嘴角就凝住了——她低头在门槛处看见一封信,信上还有一截狐狸尾巴。
甘棠认得那尾巴,那是十多年前,周凌送给她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