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话。”
程渊觉得甘棠很不对劲,他也知道甘棠为何如此,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依从甘棠的话闭上了嘴巴。
夕阳西下,金黄的阳光洒在山顶,天边却是紫红。
甘棠忍不住捧起一抔湖水,想看看这水是否如它显示出的一般,是桃花新芽的嫩粉色。
甘棠张开手指,湖水顺着指缝滴落。
甘棠随手便要在衣裙上将手擦干,程渊捉住她的手,拿出绢帕小心擦拭着。
甘棠看向程渊——玄门中人衰老的速度总归慢些,年愈不惑者大多看上去方才而立。但短短两年过去,程渊看上去却像衰老了十岁,一头青丝甚至染上了星星点点的霜雪。
甘棠伸手抚摸程渊鬓角的白发,手顺着发丝落下,停留在程渊的脸颊,然后甘棠向前凑了上去,轻轻吻住了程渊的唇。
甘棠细密的吻落在程渊的嘴唇,但程渊并没有回应。
甘棠离开了程渊的唇,与程渊鼻尖碰鼻尖,她说:“你在担心什么?我的身体吗?那是骗你的。”
这话说完,甘棠又吻了回去,但程渊还是没有回应。
于是甘棠又贴着程渊的鼻尖说:“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这次不等甘棠主动,程渊已然封住了甘棠的唇。
再分开时,火红的太阳只有一半还在湖面上。
甘棠被程渊抱着,头依靠在程渊的脖颈处,她说:“及笄那年,我生过一场大病。”
“我记得。”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是魔和人的孩子,那场病是我的劫。”
魔与人结合产下的子嗣在成年前都会经历一次劫难,大多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病,也可能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意外,只有撑过那一次劫难,这些孩子才能顺利的活下去。
但并不是所有两界结合的后代都会遇到劫难,或者不如说这些孩子遇到的劫难有所不同,只是甘棠不知道别的那些孩子又会经历怎样的劫。
甘棠说:“以前我就总在想,一定要让琭儿珞儿勤于修炼,健健康康的,无论怎样得把那次劫难撑过去。”
“......嗯。”
“但是现在,我突然不知道珞儿会经历什么了。”
“阿梨......”
“我总说你这人太清冷,一看就是天上的,所以我总想把你往下拉,让你沾点儿人气儿,别哪一日真飞去了琼楼玉宇。”甘棠说着说着就笑了,“没想到你竟然真的是天上的。”
程渊为甘棠挡的一刀,杀死了人身,露出了程渊真正的身份。
他昏迷的这几日正是两种属性的切换,等到人性彻底消失,程渊自然也就苏醒过来。
“我......”
“和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你想起来了不是吗?”
“......神魔大战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时宫里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母后。”
“母后有时抱着抱着我就会哭泣,我以为她是在为时不时和父君争吵而难过,现在想来,那时母亲可能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有一天,母后很慌张地抱着我,又悄悄避开所有人,然后将我丢下了人间......我,正巧坠落到程夫人的腹中,也就没了当初的记忆。”
甘棠点点头:“所以其实程氏本来就应该只有两位公子。”
“是,二兄长他,算是因我而死。”
甘棠叹口气:“不是你的错。”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程渊知道甘棠问的是他另一个身份的名字:“振理。”
“振、理,”甘棠重复了一遍,“好名字。”
“我是振理,也是程渊程泽鲵,是你的大鱼。”
甘棠很轻很轻的说,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是嘛。”
程渊突然抓住甘棠的手:“阿梨,你说我去哪儿你去哪儿的,你答应了。”
“可我答应的,不是你啊。”
“那、那我跟着你可以吗,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别闹了,你觉得可能吗?”甘棠笑,“你的身份、我的身份,从生下来就注定了。”
程渊的嘴唇轻颤,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甘棠转了转手上的玉镯,说:“这镯子我就不还给你了,才戴了几日,不想摘。”
程渊握住甘棠的手:“我不放弃。”
“你说的,过去的事就放下,既然三十多年都过去了,有什么放不下的?”程渊坚定道,“我不放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随你吧。”甘棠笑,“你现在想去空桑、还是漆吾?”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甘棠摇头:“我觉得你应该回族里看看。”继而又笑道:“不过我们顺路。”
甘棠站起身,迈开步子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坐在原地不知道想什么的程渊,说:“走啦,神君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