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令臣一口气吃下五块月饼,然后拍了拍手上的细屑说:“为了不引人注目,委屈小姐与我共乘一辆马车了。”
“没事,我嫁过人的,不在乎这些。”
梅令臣的手顿了一下。她这般不避嫌,是不是意味着,今日若不是他,换作另一个陌生的男子,她也能这般泰然处之?嫁过人,跟与男子保持距离,并不矛盾。
他眉头微皱,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是拿出准备好的帏帽递了过去。
“先生,这里是西州,不用那么麻烦的。”苏云清摆手拒绝。她平时在寿阳街上都是这样来来去去的,戴个帏帽多不方便。
梅令臣说:“北境局势紧张,小姐若不想路上惹眼,还是戴上为好。”
苏云清默默地接过维帽戴上,脸有点微红。他说惹眼的意思,应该是变相地夸她长得好看吧?虽然她一直自信满满,但被同样好看的人认可,心情还是不同的。
像要飞起来一样。
之后,梅令臣一直在看书,他的性子很沉闷,不怎么爱说话。苏云清自己撩起窗上的帘子看外面的景色。今日天气晴朗,气候宜人。马车出了寿阳,百姓在夹道上来来往往,沿途还有不少摊子,贩卖各色各样的玩意儿。
熙熙攘攘的,十分热闹。
她来寿阳的时候,一路上都是昏迷的状态,加上对京城,对江宁的记忆都很模糊,所以算是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出远门,还挺兴奋的,自言自语:
“没想到城外比城里还热闹。”
“今日好像有集市,还有不少书摊子。”
“没见过的小吃也不少呢。”
梅令臣安静地听着,却没有回应。以前,她基本都呆在府中,乖巧得很,哪儿也不去。这趟出门有几分凶险,他本可以用别的法子,让她留在寿阳,自己独去。可莫名的有几分私心,想带她出门走一走,见见外面的人间。
苏云清看了会儿,目光落在路边一个卖泥人的摊子上。各色各样的泥人整齐排列着,其中有一对娃娃,穿着红色的肚兜,一个手拿莲花,一个抱着鲤鱼,身宽体胖,笑容憨态可掬。苏云清不禁多看了几眼,忽然抬手按住头。
脑海中出现一个画面:大街上,头戴着帏帽,衣饰精致的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蹲在泥人摊前。
“六哥,我想买这对娃娃!”
男孩爽快地付了钱,女孩把泥娃娃拿起来,哼唱了起来:“尔侬我侬,忒煞情多。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小小年纪,哪里学的这些?”
女孩把一个泥娃娃递过去:“以后,六哥心里不能有别人,只能喜欢我一个!”
男孩接过娃娃,虽然背光看不清他的脸,却感觉到他在笑。
“疼……”苏云清按住头,脑中像有重锤在凿击一样。
梅令臣立刻放下书,坐到她身边,伸手搭住她腕上的脉。脉象很乱,就像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气血相冲。
苏云清靠在他怀里,嘴里无意识地念着:“六哥……好疼啊。”
梅令臣皱眉,抬手环抱住她。当初太医给他药的时候就说过,这药虽然能暂时封住记忆,不让人痛苦,但可能会有未知的并发症,而且也无法保证一辈子有效。也许过个几年,记忆就会慢慢地恢复。或者接触到刻骨铭心的事物,就会刺激记忆恢复。
他还是心存侥幸了。在晋安王府再见的时候,虽然她晕过去了,但是之后一切如常,他就以为没有大碍。
而且她在叫“六哥”,这声久违的呼唤,就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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