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哽咽道:“阿娘,你来看。”
他牵着武媚到了树坑边,“阿娘你看,这里的泥土可是很湿润?”
武媚点头,不知儿子要做什么。
你莫名其妙的看什么泥土,作孽啊!
“阿娘你来这边。”
李弘又牵着她去了对面,“阿娘你看,这边的泥土就干了。前日才下的大雨,有树木的泥土依旧湿润,没有树木的泥土却已经干了。”
他仰着头,脸上依旧挂着泪珠,却颇为兴奋,“阿娘,树木能涵养水呢!”
武媚低叹道:“长安多的是水,一树一木涵养水有何用?五郎,莫要分心,好生读书吧。”
李治冷哼一声,“你教的好儿子!”
李弘的眼中多了难过,“阿娘,树木植被能涵养水,更是能稳固土层。阿娘想想,大雨倾盆,有树木野草的地方水流干净,为何?皆因土层被植被给护住了,许多雨水都浸透到了树根之下……而没有植被的地方,水流就会携带泥土一路冲刷……”
武媚的脑子里懵了一下。
李治也是如此。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
“说了一通有何用?”李治面色稍霁,但怒火依旧未散。
“阿耶,土层被水流冲走了,没了土层,原来的地方就会寸草不生……”李弘大声的道:“还有,大河以前清澈,可如今却时常听闻大河浑浊……为何?皆因关中砍伐无度,没了涵养水土的树木植被,泥土被雨水冲刷进了大河中……”
李治心中一震。
原来是这个?
朕错怪了五郎!
武媚回身看着他,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
五郎这般懂事的孩子你竟然能下得去手。
“还有呢!”李弘振奋的道:“那些泥土在水中沉底,时日长了,就会抬高河床,水位就会越来越高,最后大河两岸就会水灾频发……”
李治的眼中多了惊讶,随即便是一丝内疚闪过……
五郎竟然想到了这些,可见平日里就在关注着国计民生。这样的太子如何不好?朕却不问青红皂白就责打了他。
他走上前去,犹豫再三,问道:“身上可还疼?”
李弘想到自己先前的委屈,眼泪又重新在眼眶里郁积,晃来晃去的,哽咽道:“不……不疼!”
怎么会不疼?当年朕也挨过抽,越细的枝条抽起来越疼……
李治缓缓伸手到了他的头顶,轻轻揉揉。
李弘终于崩溃了,哭出声来,“阿耶……”
“走,去用饭。”李治牵着他回去。
吃完饭,李治起身去前面寻宰相们议事,刚出门,就听到身后武媚说道:“五郎就是这般乖,我知晓,可有人却不知晓。”
这是在说朕吗?李治的脸黑了一下!
晚些,君臣齐聚。
李治看着臣子们,见许敬宗竟然满脸愁容,就笑道:“许卿为何愁容满面?”
许敬宗叹息一声,“陛下,臣子最近越发的不肖了,竟敢和臣争执,昨夜他和臣争执半夜……”
可怜的老许!
众人见他眼中密布血丝,都摇摇头。
任雅相颇为不解,“既然不肖,还敢和老父顶嘴,为何不下手责罚?”
是啊!
大伙儿都觉得这事儿许敬宗太过心慈手软了。
许敬宗叹息摇头,“臣每次想动手,就会想到他小时的可爱,下不去手啊!”
他见皇帝神色古怪,就问道:“陛下如今几个孩子在身侧,想来也是臣这般的想法吧。”
李治干咳一声,“是啊!看着孩子可爱,朕也难以下手。”
这个话题还是别提了吧。
李治说道:“朕让诸卿来是有一事。”
众人肃然。
“关中各处砍伐无度,以至于青山变土山……”
多少年了不都是这般过来的吗?陛下为何珍而重之的把砍伐树木的事儿提出来?
“诸卿随朕来。”
李治带着宰相们去后面寻了碗口粗的一棵树,令内侍们开挖。
“陛下,这是……”李勣觉得这动作诡异了些,心想难道是下面有藏宝?
李治淡淡的道:“诸卿看着就是了。”
人多力量大,很快树木就被挖倒了。
“诸卿请看此处泥土。”
众人漫不经心的看了,却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挖对面,隔远些。”
一群内侍有意在皇帝的面前抢表现,那锄头使唤如飞,铲子更是运转不停。
同样的深度,同样大小的一个坑出现了。
“诸卿来看。”
李勣过去看了看,凝神想了想,“这边的土干燥,那边的湿润,甚至还有水在里面。”
众人再去看看,果然如此。
任雅相赞道:“英国公果然是神目如电,难怪能纵横沙场无敌。”
你莫赞美老夫……李勣木然。
他如今堪称是帝王倚重的第一人,越是如此,李勣就越谨言慎行。
老夫要苟下去。
许敬宗纳闷的道:“陛下,这又如何?”
李治有些尴尬。
先前朕也是这般问的,还狠抽了五郎一顿,结果……
李义府鄙夷的道:“陛下所为,自然有深意,你听令就是了。”
老是问来问去的,你不觉着烦吗?还说你觉着陛下不妥?
许敬宗缓缓看向他,淡淡的道:“老夫是中书令,承接陛下令旨之人,为何不能问?你……嗤!”
老夫是中书令,你却只是个吏部尚书……比比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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