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心有一岛,高空俯视宛若一心脏。
林木葱郁。
名为翠心。
来到湖畔,赵楚仙和丁一下车,早有舟子等在一畔,丁一持弓背箭壶,登舟之后问中年舟子,“可有异常?”
舟子摇头。
丁一又道:“后面有尾巴,让兄弟们处理了。”
舟子笑了笑,“不知道死活。”
从衣袖中掏出一哨,放入口中,呜咽作响,便似鸟鸣。
赵楚仙提着香辣纸钱登舟,笑问,“这是锄房专用的联络方式?”
舟子笑而不语。
收好哨子,拿起长篙,在岸上一点,小舟便如一箭破开湖面,荡起白色的尾漪,飞快驰向湖中翠心小岛。
赵楚仙腰畔悬剑立于舟头,风吹衣衫猎猎。
倏然有点豪情。
舟子没有避讳赵楚仙,对持弓人丁一道:“头儿,赵六死后,赵五从昨夜到今晨赵六下葬,不曾说过一句话,情绪不对。”
看了一眼赵楚仙。
丁一颔首,也没避讳赵楚仙的感受,“没事,他拧得清,赵六的死不怪赵楚仙。”
舟子叹了口气。
可惜了。
赵六是个好姑娘,在兄妹俩初入锄房时,小姑娘有一次说漏嘴,说出了她的真名字:赵拥雪。
多美的名字。
多美的人儿。
可惜,就为了舟头那个负剑的少年,死在了长街酒楼里。
赵楚仙忽然回头,神色认真,“人活一世,总会有绿叶红花,这话实在很恶心,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慰藉之词。其实我想说一句离经叛道的话:人自来到世间,便应生而平等。赵六死时,我无能为力,但我能做到的是,在将来,我能让我身边的人不会像她一样。”
舟子长篙猛然发力,小舟激射。
撇嘴:“酸。”
眼里却有了笑意,不知道小拥雪听到这句话后,会不会瞑目一些。
丁一眼里越发有暖意。
从昨夜赵楚仙对赵拥雪鞠躬开始,丁一其实就挺欣赏他。
锄房死人很多。
但每每为了那些大人物而死之时,有多少人记得锄房这些籍籍无名的人,又有多少人心甘情愿的对死者致敬?
只有一个。
东宫娘娘。
先帝驾崩那夜,欲要让东宫娘娘殉葬,适时锄房死士尽出,一夜的鏖战,一夜的搏命厮杀,在拱卫东宫娘娘的同时,锄房死士亦在全力清除皇室人员,并抢夺宗正寺着人送往先帝灵堂的殉葬名录。
娘娘的意图很明确。
我若死,皇室也要死尽死绝!
那一夜死伤无数,整个京畿的黑暗巷子里,到处都在血流成河,在天色大明大雨滂沱时,那一纸殉葬名录还是送到了先帝灵前的天策上将军的手中。
但是——
娘娘名讳被划去!
事后知悉,宗正寺卿周礼目睹东宫娘娘的疯狂之举后,不欲让皇室和东宫娘娘一起同归于尽,迫于无奈,不得不亲手划去娘娘的名讳。
送到天策上将军手中的那一纸名录,犹遍布血腥,其中的险恶,言语不足以言形。
对于这一点,丁一知晓一些隐情。
先帝暴毙,死得很快。
来不及告诉周边臣子由太子登基由西宫娘娘兼政,只说了一句:“宗正寺存朕亲点的殉葬名录,朕挚爱东宫娘娘,务让她陪朕于幽泉。”
由此可见,先帝早就防着东宫娘娘篡位。
至于先帝为何暴毙,见仁见智。
丁一是不去多想的。
锄房本就是东宫娘娘一手组建,而他们这些人在入锄房之前就已走投无路,如今挺好,有吃有喝,虽然只能呆在黑暗里。
别的不说,赵五和赵六为何要入锄房,因为他们兄妹杀人了。
满门!
杀了他们那继父一家的满门禽兽。
人间多少事,事事辛酸。
万家灯火里,红尘多少泪,谁说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