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兀术硕大的身形宛如一头黑罴,他大马金刀的端坐,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张仲熊,忽的又开口说道:“本来听闻令尊是南朝中为官清正、作事廉明,某家暂且本不愿取他性命,偏生他不识相,自行扼吭毙命。还有你那兄长不识抬举,某家与他也正要慢慢计较,但你若真心愿降,我大金素来赏识肯为我朝所用的降人...只是某家还有一句话须问你......你降我金国,可只是诳诈某家?”
张仲熊抬起头正对上完颜兀术杀机毕露的眸子,浑身直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被俘落到这员金军主帅手中之后遭受盘剥拷问,还被威逼利诱的投降。张叔夜、张伯奋二人固然是严词拒绝、骂不绝口,完颜兀术倒也不直接痛下杀手,但每日从他的帅帐之中,总要被拖出其他几个被俘的宋军将士尸身。张仲熊情知自己的父亲张叔夜多半也是因为看破完颜兀术有意是向自己炮制施压,也不堪再受金虏羞辱,故而趁着看守的士卒松懈时自缢了断......
然而每日的煎熬磨折仍在继续,抵抗意志已经彻底崩塌的张仲熊流露出怯懦模样,也尽落在完颜兀术等统军将帅的眼里。
本来以为自己是一条硬汉的张仲熊情知如果似他兄长那般再不肯降,恐怕也就只有落得个被金军残杀或像自己父亲那般自尽殉国的下场。惜命畏死的念头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张仲熊再度叩拜,直言投诚之心半点不假,甘为金朝上国前驱,也浑然不顾帅帐内其他女真猛安军将投射来轻蔑讥笑的目光。
然而待张仲熊被打发出帅帐之外,完颜兀术面色一整,又语带杀机的说道:“只杀溃了几阵南朝宋军不成器的兵马,这又算甚么了不得的战绩?先前几次战事已被萧唐统管的军马挫动了军心,如今那心腹大患尚未伤及元气,水泊梁山本来就在眼前,反倒害了许多兵船、折了众多军马。本来大多南朝宋人连抵抗我金军兵锋的胆气都没有,怎的连个贼军盘踞的巢穴都攻克不下!?就算我女真儿郎拿下辽狗江山,现在可远还没到享乐纳福的时候,南朝花花江山富庶,原本宋人比辽狗更是孬弱,自南下以来却接连遭重挫了锐气。
如今萧唐既然亲率兵马前至,决战在即,如今我大金朝要挽回局势,也顾不得甚女真儿郎的性命要比辽狗南蛮金贵,投顺我大金的齐王刘豫聚拢得宋人南蛮,要教那厮们填命尚可,但到底不及我女真儿郎打得了硬仗。既然萧唐统率军马未借水泊之利自保,此战要一举集扫荡贼军,以挽回我大金雄兵的威名。恁般紧要关头,某家仍要将丑话说在前面,若是谁再督战不力,也怨不得某不留情面!”
完颜兀术一番声色俱厉的训斥过后,帅帐内诸般女真军将脸上都有凝重之色愈重。自从一开始挂帅统军南下,完颜兀术立威手段也是毫不手软,但凡战事不利皆要行军法已不知斩落了多少败军的首级。虽然金国军法素来以严苛狠厉而闻名,但是比起完颜斡鲁补、完颜粘罕、银术可等曾执掌大军兵权的金国名将,这个统军挂帅时日并不算甚久的金军四太子专掌战事功罪时也更为激进严酷。
然而疾言遽色的完颜兀术,也很清楚自统军以来自己却为何愈发暴躁狠戾的因由:倘若这次兴兵伐宋的战事再次以失利告终,吴乞买皇帝似乎也已有意接受朝中宰相完颜希尹的提议,在仍要保住齐王刘豫牵制南朝的前提下与宋廷议和休兵,而暂且维持住宋、金两大国南北对持的局面。
以所向无敌威名震慑住北地诸族的女真雄兵,却于南侵宋朝时接连吃了几场惨败,这也已然使得侵吞辽朝全境年月尚不算久的金国内部诸部各族民心浮躁动荡起来。毕竟女真诸部的人丁在金国比起契丹、汉人甚至渤海也处于劣势,几次大战壮丁大量减员,休说是侵吞南朝,国家内部的统治出现动摇。放下身段与宋廷议和固然百般不甘不愿,可既然南朝江山远比预料的那般更加难以征服,维持稳固住国本根基,对于金朝女真而言才更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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