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字的禅位诏书,比起历朝各代一国末代君主向权臣亦或他国呈交的退位宣告文书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毕竟赵桓按例自责罪过、宣布禅位,又不好点明萧唐本为宋臣而谋反自立的事迹,虽然说不上是草草了事,而以赵桓、赵佶现在的心境,大好的江山社稷只得拱手让于齐朝,想必心中也是悲戚已极。遮莫只是假托宋朝皇帝的名义而由其他臣子代笔,也没心思卖弄文笔洋洋洒洒的再为萧唐歌功颂德、大拍马屁了。
既然是以齐朝帝君的身份接受宋国皇帝的禅位,萧唐接受诏书时也不必行人臣之礼,但祭祀天地与五岳四渎等正式流程还是要走的。把守汴京内城的御前班直禁军将士,不出意外也尽皆弃械归降,转而由萧唐吩咐林冲调遣几拨军马暂入主大内,把守门禁之时,又下令对于身处于深宫内苑的宋廷二帝嫔妃、宗室子女只须看束住,而不可侵扰。
虽然对赵桓这厮心中厌恶,可他好歹按自己所料的那般软弱惊恐,当真把大宋江山社稷拱手相让,倒也免除了中原汉家儿郎不得不继续内耗对持下去,面上自然也仍须给他好脸。萧唐拿好言宽抚了如今仍挂着张哭丧脸,又做足了恭顺臣子之态,再无本分国君威仪的赵桓数句,旋即把眼一乜,又觑向凄然恭立的赵佶。
而萧唐自是不知,未按原本的轨迹被掳至东北苦寒之地,不堪屈辱折磨身死的赵佶得以返回汴京皇宫享清福养生,虽然当初那无比惨痛的教训也教赵佶追悔莫及、深感内疚,但只意志消沉了一段时日,而仍能在宫闱中安养,如今年纪接近六旬,身子骨也尚还算结实健康。然而自从萧唐挥军杀至汴京城下,又有御营将士倒戈哗变大开城门,策应齐军大军杀入京师...直到与赵桓终于决定萧唐开出的条件,奉禅位诏书交出皇权之时,只一夜之间,赵佶愁肠百结,不但脸上沟壑似又多出数道,鬓边须髯显露出许多根白发,立刻苍老了许多。
萧唐遂又径直踱到如今正行人臣之礼的赵佶面前,喟叹了口气,随即长声说道:“官家,朕便最后一次唤你声官家。实则你创瘦金体书法,笔势劲逸,意度天成,而诗书画印形神并举,且寓物赋形,随意以得,笔驱造化,发于毫端,万物各得全其生理,当真称得上是才华横溢。当初朕在汴京为宋臣时,你也甚是随性宽和...只可惜你狎近奸谀、骄奢淫佚的忒过,溺宠奸党、困竭民力,非但祸害得百姓民不聊生,国破身辱,更险些教金人外寇侵夺了中原江山......
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而你若是书法大家、作画名家,青史上必能留得个好名,可偏生就是不能做一国帝君,如此误国误民,招致来的祸患,你也是心知肚明。如今既然可迁赴封地享得闲乐,你与宗室子孙衣食不愁,也不必再劳心于皇权国事,且好生安养吧...闲时且只顾多做字帖名画吧,想必翰墨丹青能流传后世,按朕想来,这才是最适合你的归宿。”
赵佶听萧唐说罢,他那满面的愁容间也不由闪过一抹讶异之色,明明是被这背反的叛臣夺了他宋室江山社稷,可不知怎的,赵佶竟也有些许认同萧唐说法。心绪万般复杂,过了片刻,赵佶遂又颤巍巍的向萧唐俯身叩首,带着哭音儿的说道:“臣...谨记圣上教诲,叩谢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