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进转头望去,瞧清看得那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萧唐,如今也过了因慈母亡故而使得王进最为悲恸伤怀的时候,是以他惨然一笑,仍十分平静的说道:“萧任侠有心了,听闻恁于死地还生,我亦甚感慰藉。家母未受病痛的折磨,乃是无疾而终,我也晓得人皆有个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之事,我又岂能强求?”
萧唐见说一叹,又吩咐身后的庄丁在王母的坟前摆上了香烛、黄纸等物件,他径直来到王进面前席地而坐,两人又推心置腹畅言一阵后,萧唐说道:“教头是至孝之人,令堂生时行佣供母、令堂逝时藉草枕块。只是恁与令堂母子情深,想必她老人家泉下有知,也不愿恁为她哀毁断肠、骨瘦形销,是以王教头还须保重身子才是。”
王进点头应了,他略作踌躇,说道:“萧任侠于我母子有大恩,直教我王进铭感五内。当年在汴京时若不是恁事先向我示警,又得恁仗义相助收留我母子在萧家集安生,恐怕我与老母要被圆社高二那厮构陷了也兀自不知。如今家母能够走得安乐,也尽是因为萧任侠的恩德......只是我尚有一事,须要向恁报知。”
萧唐闻言忙道:“王教头,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又何须这般踌躇?有话但说无妨,若有我萧唐能帮衬之处,必然鼎力相助。”
王进长叹了声,说道:“我王进自有学武,每日不曾有过半点怠懈,也是心存一腔报国之愿,只是父母在、不远游,就似当年汴京殿前司中的林教头、徐教头等人因家眷羁绊,也只得在京师安心做个教头......
如今家母已经过世,我王进了无牵挂,集镇中我活得虽然快意安乐,可是梁园虽好,却非久恋之家。待我为家母守孝期满之后,打算前往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处投奔西军,镇守边庭,那里也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亦或者说,待萧任侠重返京师之后,在奉旨征讨边庭敌酋、山林草贼时若有能用得着我王进,为报恁于我的泼天大恩,王进甘愿为萧任侠马前卒,共赴沙场,死而无怨!”
听王进掷地有声的说罢,萧唐眉头一皱,他又道:“王教头愿与我并肩作战,我自然心中欢喜,可是如今高俅老儿依旧把持着汴京禁军大权,教头如随我返至京师,那高俅老贼必然又要使下作的手段害人。”
王进冷笑一声,说道:“圆社高二那贼厮为人如何,我王进又岂会不知?林教头性子隐忍谨慎,却只因高二的螟蛉之子高衙内那纨绔觊觎他家娘子容貌,林教头便被遭高二那厮的构陷充军发配,我也曾听闻梅节度、徐教头也因看不惯高家的歹行出手阻拦,却也惹恼了高二被害得一个辞官归隐、一个迭配充军......
若非萧任侠不畏强权在京师与那高俅争执,尚不知有多少忠义之士要被高二那个奸贼害了!当年那厮还是个泼皮时欺凌乡民,被我父亲撞见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那厮心性狭窄,恨我王家更甚过林教头等人,也必然要想尽下作手段炮制我泄愤。可如今家母既已过世,我还怕他作甚?我已经忍气吞声躲了他几年,难道还要藏匿一生一世不成?”
王进忿然说罢,只略作沉吟,随即又道:“只是我也知道萧任侠在汴京时与高二明争暗斗,也须时刻提防那厮使奸计阴谋。我也不愿萧任侠因我之故,处处要受高二掣肘......所以我心中便存了两种打算,去投至老种经略相公帐下,亦然也能为国效力。”
萧唐只沉默了片刻,忽然他露出笑意,朗声说道:“王教头既愿随我重返京师,便由着你的心意。至于那高俅老贼,过去我在官场上的确还忌惮他几分,可是现在他若还想排除异己,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倒也不是萧唐刻意说大话来安抚王进,他与高俅在汴京对持了许久,也早已发现高俅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的陷害林冲等在殿前司任职的将官,也是仗着他位居三衙太尉,掌握京师禁军生杀大权。可是若论他的政治权术手段,无外乎只靠一点:抱紧宋徽宗的大腿死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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