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高墙壮、地阔池深的沙门岛牢城营中忽然有一阵海风吹过,呜呜咽咽的,便似是幽冥鬼哭。由于这里关押的多是本来该是死罪,却又刑减一等的重刑要犯,是以守备比起寻常牢城营要森严的多,在夜幕中灰压压的墙壁高耸,只从远眺望这座牢城寨子的轮廓,心里便莫名的生出一种压抑与诡异的感觉。
“墙子虽高,拿了攀高越墙的飞抓在手,也只当它做篱笆跨过。”
牢城营外一处阴暗的角落间,有一道矮小的黑影先是低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他左右张望,又侧耳倾听了番,旋即退后几步,作势欲跃。
黑影与夜幕似被融为一体,那矮小的汉子拈指翻蹬,飞檐走壁,灵猫攀树、壁虎游墙也似的先是借着一跃之力嗖嗖嗖便飞爬出一段距离。旋即他脚蹬在城墙上借力窜高几尺,伸手抛出的飞抓也扣在牢城营城墙之上又发力一蹬,从远猛的望去却似徒手攀墙,又如凭空飞出一般须臾间便翻过墙头。
那个脸面被黑布包裹住,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汉子纵身跃下墙头,灵敏的避过几处似有差役巡守的位置,可是又潜行了几十步的距离后他险些没骂出声来。腥湿的海风味、有些发霉似得的腥血味、腐坏的酸臭气味、臊气扑鼻的尿味等许多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在这里混杂在一处,不止是连牢城营中的囚犯,就连其他节级、差拨、小牢子也似都对恶臭难闻的怪味早习以为常了。好歹这矮小的汉子似先前也做惯了钻穴探墓的勾当,倒也能忍受得住,他又寻觅得个攀高的去处疾窜向上一跃,身形便倏然不见了......
未过多久,在牢城营寨中抄事房对面拐角的一处监牢之内刚有个差役走了出来,他手中提着的皮鞭上滴答、滴答着有血珠滑落,那差役只顾哼着小曲,又往回廊便摆着的水桶中一沾,胡乱洗刷了去鞭子上的血迹。那差役回过头去,又凝视了一眼早就被他抽得皮开肉绽,整个后背鲜血淋漓,俯卧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死活的那个囚徒,差役嘿嘿狞笑了声,道了声:“皮痒骨贱的贼囚!敢与老子瞪眼作色,却不是你这贱厮是我手里行货,轻咳嗽都是罪过!”
差役随即伸手重重的将牢门关上,猛的转过身来,可是眼前似有一道人影飞快的从不远处掠过。那差役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揉了揉眼睛再瞧后,前面明明已无甚去路,眼前空荡荡的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
那差役小心翼翼的又转头四周打量了一番,转念心想遮莫是老子看花眼了?这世道若是真有甚么鬼怪,沙门岛累代下来死的贼配军都道不清个数目,早如酆都鬼城也似,也不见有甚厉鬼寻人索命,老子听闻就连小苏学士都说过鬼也怕恶人,我又惧个鸟?
那个差役心中念罢,旋即又啐骂了声,甩开膀子不以为意的便离去了。而距离他三四十步开外,另有两个差役分别伸出一手抓着个昏死过去的囚徒脚踝,一边说些荤段子闲扯,一边将那囚徒往土牢拖拽过去。
忽然间那两个差役听得房梁上悉悉索索的,便猛然抬头向上瞧去。可是未过片刻,他们两个又听得吱吱唧唧的老鼠厮打声,其中一个差役呸了一口,骂道:“直娘贼,只这般时节老鼠便又开始闹腾!遮莫这牢城寨子里的耗子喝多了死人血,各个似成精了一般连人也不怕了,直聒噪得惹老子心烦!”
另一个差役则说道:“还真别说,半月前在东面牢狱里那驴鸟打熬不住死了,咱们发现的晚,没来得及将尸首抛到海里去,前几日再去瞧时,早被老鼠噬血肉吃没了半个身子。还有五六个撮鸟被老鼠噬咬也害病死了,也该备置些灸礬梱斗的物件来毒杀了那些畜生,否则那些快成精的耗子反倒要在牢城营里被供成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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