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见状喟然一叹,说道:“倘若是神医安道全没有被官家传唤调至御前听命,遮莫还有手段保住伤重的兄弟性命,可是如今......”
戴宗也看似不忍,他把头别了过去,又向宋江报说道:“铁牛也是厮杀得伤重,所幸他终是个铁汉,皮老骨硬,看来并无性命之虞。可是这段时日也决计不可再上阵厮杀,否则多半性命有失......”
宋江的确也甚感心如刀割,他趋步上前,握住了孔明支起的手掌。但见孔明双目眼神涣散,费力的向这边觑将过来时,口中也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说道:“哥哥...我兄弟孔亮......遮莫也已折了...?我等追随哥哥恁...顾念义气...绝不离弃......可是历经凶险...这却...这却何日才是个头啊......”
听孔明说罢,宋江直感揪心的难受,正当他冥思苦想,试图安慰眼见也要抱憾身死的这个一直以为都甚是仰慕自己的这个心腹兄弟时,却见孔明胸脯猛的剧烈起伏了几下,死死握住自己的手骤然间瘫软无力,宋江若有所察,当他惊然松手之际,孔明伸出的手立刻垂落,耷拉在担架的一侧,而孔明口中又喷出一团鲜血,再无声息。
心中的抑郁痛楚,逼迫着一口污血几乎也要从宋江口中喷出,当他强自稳住心神,向另一侧躺在担架上的祖虬望去时,却见他双目空洞,歪着头死不瞑目的朝自己这边觑将过来,只是苟延残喘的挣扎了一番之后,他也已然丧命身死。
宋江直感悲愤,又觉痛楚,不禁说道:“我们前番收伏不得萧唐,幸得张知府、宿太尉从中翰旋,仍能为国家效命,今番受调遣要渡江以来,如此不利,又连连损折!却是我宋江无能,愧对为国家身死的兄弟!”
的确是宋江有感而发,在旁的吴用踌躇片刻,虽也敢心灰意冷,但是仍旧要遵循自己身为军师则务必要稳定军心的觉悟,而叹然说道:“哥哥休说此言,恐懈军心。当初奉朝廷征讨萧任侠之时,权因高俅那厮作歹,又有李助等奸厮未与我等同心,折损手足,也是天数,强求不得。
今番又折了兄弟们,也是各人寿数。眼见得诸路王师渡江以来,连取军州,不但皆是天子洪福齐天,哥哥顺应天意竭力效命,如何不利?此时更不可自丧志气,众兄弟依从哥哥夙愿,只是生死有命......”
向来善于做口舌文章,处心积虑要展露自己机智筹谋的吴用却忽的感到心头一滞,话只是说到一半,就连吴用自己都感觉到有些说不下去了。他又暗付道:前番庆幸高俅这必然会谋害我等的权奸巨恶被萧唐所杀,而保全了宋江哥哥麾下兵马以及我等......
吴用心中怅然念着,可是他也十分明白自己与他宋江哥哥这一支决议脱离绿林,归顺朝廷的兵马的处境向来就是处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局势。
这种境况也不是吴用所想看到的,但无论自己想与不想,这一条路唯有继续走下去。
吴用也不禁想到萧唐,其实当年的他也全因图谋萧唐名下镖局押运的生辰纲事发才背反出逃,做了当年梁山泊上举足轻重的军师头领。吴用很清楚他所认的宋江哥哥被逼无奈,而反出朝廷,可是若能洗白了身份,比起自己当初更为亲密的晁盖晁天王,吴用更会接受宋江的主张。只是做出了自己的抉择,但涉及现在的处境,却更为不堪。
念及至此,话说到一半的吴用又向宋江觑将过去,苦笑一声,也是暗念道:罢了,定下的路,我也只能走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