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寒芒一探一缩,邬梨的胸口登时又迸射出如注的鲜血,他双目仍死死瞪视着眼前神情淡然的萧唐,终于仍从马上倒摔坠落,伏在地上,再不见半点动静。
几声尖叫从那些抱成一团的女眷当中发出,然而邬梨的正妻倪氏怔怔的望向倒在血泊中的自家夫君,她脸上却也不带半点怨恨悲恸之色,而似是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也听不清到底再说些甚么。
至于萧唐收回大枪,旋即勒马回身,于衙署内环视一遭,先嘱咐亲随过会且先将倪氏乃至邬梨府中女眷看觑安顿,发赍安身财物衣袄过后,随即沉声对在场的一众头领吩咐道:“传令下去,就城中出榜去各处招抚,以安百姓,其余从金失节贼徒,尽行收押看束,以做奴役。不止是铜鞮治所,威胜军先是沦陷于金人之手的州府镇坊,经夺回收复的,也皆有我部义军接管...清点伤重兵卒且先留于城中调治,并着先前救下的河东路诸地流民百姓,也都暂安顿于此。至于诸部兵马将士,于城中休整将歇一晚,光复收回这铜鞮县,我等也仍须尽快挥军北往,奔赴至太原地界......”
一众头领也各按萧唐吩咐,分头前往城内各处扑灭火势、发榜安民,同时又安排部署各部伤兵与收拢的流民歇养安顿,全面接管了威胜军治所铜鞮县。然而义军经过休整,只分拨几支部曲把守住城郭之后,很快便又要疾驰往北。
毕竟金军真正精锐强悍的兵马主要集中在太原府一带,苦守的孤城要塞与孤军深入的援军依旧处于万分凶险的境地......北面战事,要扳回战势局面也依然是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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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府,杀熊岭。
一些饥饿疲惫,且身上多少挂着几处伤的宋军士卒仍旧戍守在山岭高处,几场厮杀下来横七竖八的尸首身上流出的血液与地上的雪泥混杂着在一处早已凝固住,也已来不及掩埋,这般景象教人望之也直感格外的凄凉与悲壮。
山岭高处后端不远处,也有一些断了手足或伤势极重的伤兵辗转呻吟。种师中就端坐在前面不远处,他环视着周围麾下儿郎凋零惨淡的景象,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只是仍竭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虽然眸子中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怆然之色,可也已旧尽力保持着神色镇静。
然而麾下有名唤作黄友的军将奔至面前,又向种师中黯然报说的言语,也仍旧使得这个已是年近古稀之龄的长者长长的喟叹了一声:“...小种相公,方才末将清点剩余的兵马,却又有些军卒寻觅岭后野径逃散了去,如今尚能一战的弟兄,也只不过数百了人......”
被赞誉为大宋最为精锐善战的西军如今竟然已出现许多逃兵,种师中心中悲愤,可事到如今他大致也能够理解那些不肯死战的兵卒心思。
孤军深入陷入敌军重重围攻,就算自己率军死战不退,但是受朝廷勒令胁迫出军,本来就是军粮短缺、士气低落,宋军士兵本来就已是饥饿难忍、疲惫不堪,已是再也顶不住了,拼死玩命遮莫还要受战败之责,犒劳赏赍更没指望。而且如今朝廷与西军诸派系门阀于军中的威望及统治力实则早已大大下滑。已有许多士兵不肯拼死作战,而四散逃去,这似乎也不足为奇。
毕竟比较如今的西军诸部将士的精、气、神,恐怕也不是那支当年镇守西陲边域,能震慑的羌人夏军不敢轻易犯边寇钞的劲旅强兵了......
联金伐辽前后,西军内部上层的权力分化,也影响到下层各部军旅间。本来时代戎卫战事最为吃紧的西陲边庭的西军诸部历经宋夏国战,随即很快南调讨灭江南方腊,又奉旨北上赶赴至燕云之地。许多世代祖居甘陇陕地诸州的将士本就久经战事疲乏,遭分化调遣他乡州府,这已致使军心动荡,再加上先前燕云战事的惨败与金国悍然发动南侵......也教种师中这个西军中的领袖人物都直感英雄气短,已不复当年叱咤边庭时那般的锐气,又何况寻常行伍间的军兵走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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