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烁见他不由分说拦下自己，立刻起了莫名其妙的逆反心理，略显嫌弃地拨开他的手：“问什么？”
“韩烁，我以为你既已决定跟芊芊白头到老，便不会负她……”裴恒一改从前软糯难缠的风格，欺身上前，逼视着韩烁的双眼：“安桥，她是谁？韩烁，你若是不珍惜，我不会再由着你伤害芊芊！”
韩烁记起他从前跪在雨里，求韩烁不要伤害芊芊的样子，心里生出一股没来由的烦闷，不由自主拔高了声音：“裴恒你少来这一套！我对小千怎样你是真不知？你别跟我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我的夫人，不需要你过问！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沈安桥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也不必被你如此败坏名节！”
裴恒双眼通红，嘴唇都在无法遏制地颤抖：“你在意别人的名节，你就不在意芊芊的伤心吗！”
“裴恒！你知道什么！有我在一天，我绝不对让小千受任何委屈。我会尽我所能爱她，保护她。我跟她之间，永远不会有第三个人。这一点，我韩烁问心无愧！”
“我真的是，替芊芊不值。”裴恒眼眶一阵阵发酸，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酷暑盛夏，芊芊为了保护韩烁，跟他串通，将韩烁流放。她那么明朗活泼的一个人，坐在树下，在大雨中，浑身湿透，放声大哭。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为她打着伞，眼看着她思念着别的男人，流着自己的泪：“韩烁，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心没肺……”他竭力自持着，可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发虚呜咽：“你可知道她为了保护你，将你流放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心如死灰。”
韩少君还想出言反驳，没有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
心如死灰？
他一直以为，芊芊那时候说日日挂念，不过是对他的缓兵之计。饶是如此，若不是被那群乐人搅了局，他也差点就心软了。今天甫一听到这件事从裴恒嘴里说出来，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答什么。
裴恒无暇顾及他天人交战的内心戏，只是顾自说道：“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伤心得狠了，是真的会麻木的。哭不出来，笑不出来，也说不出来。她日日请乐人过府奏乐喝酒，可是我从没见她醉过。那时她问我，为什么还不醉呢，醉了，就能见到韩烁了。”
裴恒自领军以来，性格越发沉稳坚毅，如今天这般失态，那是万万没有的。可是他控制不了，即使是为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无法就这样由着她昔日心痛过的痕迹，掩埋在时光之下。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韩烁，那个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了。她把你当做了人生的意义。可那时候的她，面对的，不是一日两日没有你，而是下定决心，逼迫自己接受，往后的人生，日日都没有你！”
韩烁就这样愣在当场，千言万语卡在喉咙间，不知道从何说起。巨大的痛楚和愧疚一瞬间就将他灭顶淹没，耳边像被蒙了一层，裴恒的声音都远去了。
原来那时候，芊芊对自己的感情，早就已经胜过了她自己的未来。
他无法想象，那十三天，日日夜夜，芊芊都是怎么过来的。他只要一想，心就像生生被碾碎一样疼。
“你送给她的印章，被她摔碎，她天天对着那堆碎片发呆，谁也不让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劝了她半晌，她才答应跟我一起拼好。她刚刚还在偷偷问我，有没有一模一样的玉料，她怎么找都找不着……韩烁，你真心觉得，你这样对她就够了吗？”
这样就够了吗？
这六个字，如同当头棒喝，砸得韩烁无法呼吸。恍惚间，他只有一个念头——小千当时，一定比我被流放，还要难受百倍。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不知道这些，怎么可以当真以为小千找乐人是为了取乐，他怎么可以误会小千到那个地步？
小千的情义，比他想象的，要重千万倍。
从来都没有什么一厢情愿。那是一个女子，为了保下他的命，所能做的最深的割舍和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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