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点心一轮茶过,再一轮点心端上来,铺子里才热闹起来。
掌柜端了两盘热腾腾的菜送过来,李桑柔伸手拉住他,将他按在自己旁边的条凳上。
“掌柜的辛苦了,坐下歇一歇,喝杯茶,我请客。”
李桑柔说着,从黑马背着的褡裢里,随手抓了两大把铜钱,塞到掌柜怀里。
“拿着,这是赏你的。你前两天见过他了,是不是?”李桑柔指着邹旺。
掌柜用衣襟包着那两大把大钱,抱着沉甸甸足有四五十个大钱,看了眼邹旺,咬牙道:“见过,唉,小的知道您要问什么,唉,那天,整条街上的人都听到了,叫的,惨得很,没人腔啊。
您也不用多打听,这样的惨事儿,哪有别人?别人哪敢?谁敢?
就是!”掌柜用力努了努嘴。
“王家二爷?”李桑柔直截了当问道。
“唉,除了他还有谁。”掌柜一脸惊惧,声音压的极低。“唉,可怜哪。小的这里,离得近,一听到有人叫救命,就赶紧过去了,被打回来啦!小的这里,挨了一鞭子。”
掌柜拧身让李桑柔看后背。
“不是俺们镇上的人不良善,不光俺们镇上,这方圆百八十里,谁敢管二爷的闲事儿?
管二爷的闲事儿,那是不想活了!
唉,你们,唉,还是算啦,那是真惹不起的人家。
再说,这也不是头一个了。
去年,就年头里,有一个老乞丐,来这街上要饭的,大过年的,也是这样,也在那林子里,生生被……唉,也是,活生生打死的,就扔在那边沟里,唉,谁敢管哪?
唉,那个更可怜,连个敢替她收尸的都没有,都是贱命人哪,都只有一条命不是?”
掌柜的说着,伤心起来,抹起了眼泪。
“多谢你。我敢惹,他杀了我的人,我就让他以命抵命。”
李桑柔笑着,端起茶,慢慢抿了口,站起来,吩咐邹旺付了帐。
几个人出来,走出一段,李桑柔看向陆贺朋,“凶犯找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得看上官如何,要是肯下手查,直接拘了凶犯,真相如何,一审便知。
要是上官推诿,那就难了,王家有位秀才,算是士绅之家,是乡贤,本土本乡有什么事儿,乡贤是能先断个是非曲直的,出了人命案子,要查,也以乡贤为主,这在律法上都有的。”
陆贺朋叹了口气。
这案子最大的难处,在于罗县令认为齐嫂子抛头露面,死有余辜。
“先把咱们该做的,都做到。不管他们怎么样,咱们不失礼。
你重新写份状子,跟老邹再去一趟县衙,请见罗县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你能动用的,都用一用,最好能说服他,好好把这案子审清楚。”李桑柔沉默片刻,看着陆贺朋道。
“好!”陆贺朋点头。
大当家做事,总是先仁义尽至,这一条,极让人佩服。
陆贺朋和邹旺赶往县衙,李桑柔低低吩咐黑马:“你去一趟王家,看看那位王懿德在不在家里,看清楚认清楚,在这儿看到天黑,要是他没有要跑的意思,天落黑你就回去。”
“那他要是想跑呢?”黑马忙问了句,这是大事儿,一定得问清楚。
“那就等他跑出镇子,打晕了装麻袋里,送到咱们递铺。”李桑柔干脆直接的吩咐道。
黑马应了,绕个圈子直奔王家,李桑柔往县城齐嫂子家回去。
……………………
陆贺朋和邹旺回到齐嫂子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黑马也是刚刚回来,正蹲在李桑柔旁边,一边看着李桑柔一勺子一勺子喂果姐儿吃一碗肉糜,一边说着他是怎么进的王家,王家有什么人,他怎么看到的王懿德,以及王懿德正跟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青男子,喝酒投壶。
王家正阳光明媚,太平喜乐。
李桑柔凝神听着,微微眯眼,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向一前一后进来的陆贺朋和邹旺。
“怎么样?”李桑柔看着两人问道。
“罗县令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传王懿德和王老爷过来好好问问。”陆贺朋一脸疲惫。
“就是敷衍。”邹旺看着李桑柔,直截了当,“陆先生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还翻过一回脸,罗县令油盐不进。
那意思,齐嫂子这样不守妇道的,不光在城里乱跑,还敢跑出城,那就是自寻死路,横死是早晚的事儿,活该。”邹旺越说越生气。
“像罗县令这样,衣食无忧,从懂事起就埋头读书,读的不知人间烟火,他哪知道活着有多难。”李桑柔语调冷冷,片刻,沉沉叹了口气。
“他还说就是饿死,也不能失了仁义纲常,真是,呸!”邹旺气的猛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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