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三下两下,用帕子包扎好文诚的手,在帕子上蹭了蹭手指上的血,再次叹了口气。
“这树枝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想不起来了吧?你这心思,都用到哪儿去了?
一进园子,看到公主不高兴,你就慌了乱了是吧?
你看看这血,啧,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你就心疼成这样,这手扎成这样,没觉得疼是吧?
当然觉不到了,你的心更疼。
幸亏你手无缚鸡之力,要是个劲儿大的,你这手,得扎成透明窟窿了。
扎成这样,你都没感觉到,你说说你那心,得扎成什么样儿了?好几道透明窟窿了吧?
不过就是公主今天不大高兴,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那要是公主真死了,你还能活着不?”
“你能不能,别再说了。”文诚脸色惨白,踉跄两步,靠到柱子上。
“公主哪儿不好了?太天真了?
她是公主啊,又有那么俩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天真点儿怎么啦?人家天真得起!
再说,她天真归天真,该懂的道理都懂,真懂!
再说啦,两口子,有一个人聪明就行了,两个人都聪明,也不见得好,你说是不是?”
李桑柔推着文诚坐下,左右看了一圈,倒了杯茶给他。
文诚摇着头,没接茶。
李桑柔收手回来,自己喝了一口,坐到文诚旁边。
“很早以前,大爷就说过,宁和要是跟我在一起,世子这边,就过于势重。
那时候,宁和还小,大爷觉得,要是宁和能嫁进永平侯府……后来,沈明书脾气性子都不好,大爷就再没提过,开始往别处留心。”文诚声音凝涩苦楚。
李桑柔抿着茶,看着文诚又紧攥起来的双手。
“我觉得,王爷很明理,不是那种执拗不可说服的人。
现在,只有公主那一边在努力,她甚至不能确定你对她这份心,到底如何。
你家世子,可是以为你很厌烦宁和的!
你这边再努力一下,我觉得这不是难事。”李桑柔从文诚紧攥的手,看向文诚苍白的脸。
“我不是文家人。”文诚沉默良久,看向李桑柔道。
李桑柔点头,表示她知道他的来历。
“我无父无母,不知来历,被人放到文家祠堂门口,是三叔祖把我抱了回去。
当时十一婶正带着六姐儿,六姐儿五个月,十一婶就把我抱回去,一边喂六姐儿,一边喂我,偶尔奶水不足,宁饿着六姐儿,也不让我饿着。
后来,我习字念书,跟三叔祖家几个小孙子一样,他们吃什么,我吃什么,他们穿什么,我穿什么,他们有的,我都有。
后来,我入了文氏族谱,再后来,和致和一起,到了世子爷身边。”
文诚的话顿住,垂着头,好一会儿,才接着道:
“那时候的文家,风雨飘摇。现在的文家,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年青一代,渐渐长大,都在军中,可他们还没长大到能撑起文家。
文家还要靠着世子,还有大爷,先站稳不倒,然后,自己站起来,重新立稳脚跟。
文家把我和致和送到世子身边,是为了帮着世子立起来,更是为了紧靠住世子,让文家立起来。
致和拿性命护卫世子,我用尽心血,替世子打理他担下的政务,以及,替文家子弟,打理一切能打理的事务。
驸马一向是闲职,只能清贵。
我要是和宁和在一起,就得丢开这一切,做一个清贵清闲的驸马都尉。
那就是抛开了文家,抛开还没有立起来的文家。”
李桑柔往后靠在栏杆上,叹了口气,“唉,又快要打仗了。”
“是,齐梁之战,已经迫在眉睫,这一战,是文家的机遇所在。
一旦战起,我和致和就要跟在世子身边,统总调度,为了国,也是为了家。”文诚直视着李桑柔,“我有选择的余地吗?我要选择吗?不用选择是不是?”
李桑柔叹了口气。
“宁和应该嫁一个世家子弟,人才出众,家世显赫,家业丰厚,父兄显贵,族中人才辈出。
他和宁和一起,吟诗作画,品茶闻香,他可以花上半个月一个月,给宁和画上元节斗蓬上的花样儿,可以养几十上百的绣娘,给宁和绣衣服绣帕子。
我不会成家,我是个要沤心沥血一辈子的人。”文诚往后靠在柱子上。
李桑柔默然无言。